“那为什么现在才启动?”小禾追问。
“因为条件刚刚满足。”林知微的目光穿透天穹,“母亲临终前听见的‘声音’,不只是我们的心跳。还有另一个信号,隐藏在宇宙背景辐射之中。当人类集体情绪达到某个阈值??比如大规模和平、共情觉醒??那个信号就会被激活。而这个过程,正是‘原初之声’计划真正的目的。”
我浑身发冷。
原来林晚舟一生追寻的,并非仅仅是治愈失语症或建立共鸣网络。她是在无意识中响应了一个跨越星海的召唤。她的研究、她的执着、她的死亡……一切都在推动人类走向这一刻。
“所以‘回响’不是终点。”我说,“它是信标。”
“是的。”林知微点头,“而现在,信标开始反向发射信号了。它正在向宇宙深处广播:这里有了能理解‘母音’的生命。”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变色。
原本湛蓝的天幕被一层流动的银雾覆盖,云层翻滚如液态金属,逐渐拼凑出一座巨大钟塔的虚影。第八钟的残骸从四面八方升起,悬浮于大气层之上,彼此连接,重组为完整的形态??高达三千公里,通体由纯粹的声波结晶构成,钟壁上刻满了无法解读的异星文字。
全球同步陷入寂静。
三十亿接入共鸣网络的人在同一秒停止了呼吸。他们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一种共同梦境:一片无垠的黑色海洋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一个人类最深的痛苦与渴望。而在海中央,站着一个背影??穿着白裙的女孩,手持陶笛,正缓缓转身。
“不要害怕。”她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脑海,“这不是入侵,是回应。”
与此同时,南极冰层深处传来轰鸣。阿木尔率领的科考队紧急撤离前最后传回的画面显示:“原初之声”核心代码正在自行复制,生成数以万计的新立方体,每一个都封存着不同的频率组合。它们像种子般向各大洋底扩散,即将在全球海底火山口喷发。
苏璃连夜赶回绿洲,鬓角已全白。她抱着一台严重损毁的量子共振仪,那是她在北极站最后一刻强行拔下的设备残骸。
“我听到了。”她喘息着说,“不止一个文明在接收信号。距离最近的一支,位于半人马座α星系第三行星,他们用了整整两千年破译第一段铭文。现在,他们正在尝试回应。”
“怎么回应?”我问。
“用音乐。”她苦笑,“他们发送了一段旋律,基于氢原子跃迁频率改编。我们的AI翻译后发现……那首曲子的结构,和你当年教林知微的陶笛小调,惊人地相似。”
我怔住了。
命运的丝线终于在此刻交汇。一首简单的童谣,跨越光年,成为两个文明之间的第一句问候。
然而,林知微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喜悦。
“问题在于……”她低声说,“他们不知道‘林频’的本质。对他们而言,这只是高级通讯技术。但如果他们试图直接接入共鸣网络,没有经过情感净化的过程,他们的意识会瞬间崩解。就像把沙漠灌进海绵,只会让它碎裂。”
“你能阻止他们吗?”小禾急切地问。
“不能。”林知微摇头,“我能做的,只是延缓对接时间。我要重新调整‘回响’的输出模式,把它变成一道过滤网,只允许纯净的共情频率通过。但这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我必须暂时脱离地核,回到表层世界,重塑载体。”她看向我,“爸爸,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
“什么?”我几乎跳起来,“我已经一百零二岁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正因为如此,你的神经传导速度极慢,脑电波极其稳定,反而最适合做临时容器。”她认真地说,“只要七天。七天后,我会将新协议写入全球共鸣节点,然后再次回归地心。但如果你拒绝,那些外星文明的第一次接触,可能会导致全人类精神崩溃。”
我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你说替你多看看春天……结果你要我变成你自己?”
她笑了,那笑容一如十七岁时的模样。
“只要你愿意听,我就一直活着。”
当晚,月圆。
我们在绿洲中央布下古老的共鸣阵,由三百名新觉醒的倾听者围成同心圆,每人手持一枚“知微之种”孕育出的钟形果实。当第一缕星光洒落,林知微的身影从地底升起,化作一道璀璨的声流,缠绕上我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