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亚看到琴酒面容的时候,呼吸一滞。
那张脸,她曾在妈妈随身携带的银质怀表中见过。深邃的墨绿色眼睛,棱角分明的冷峻轮廓,俊朗得仿若神祇。
妈妈很少主动提起照片中的男人,但爱莉亚知道,那是她自出生起便杳无音信的父亲,伊万。
可是……父亲的头发是金色的,而面前的男人有一头银色及腰的长发,气质也比照片中的父亲更加沉郁冷酷。
爸爸……会是爸爸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银发男人冰冷的目光已从浅井浩的尸体上移开,精准地锁定了她。她看到银发男人的冰冷视线从浅井浩的尸体上落到了自己脸上,那双冷酷绿眸中迸发出汹涌杀意,下一秒,他手中的波莱塔枪口已经直直对准自己。
一向警觉的爱莉亚对枪口所带来的威胁浑然未觉。她与男人的目光相接,一种亲近感从心底滋生,好像某种血脉相连的预感,突兀又强烈地驱使着她,让她想要靠近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爱莉亚是个直率的孩子,她这么想着,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出来。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对准自己的枪口。她上前一步,试探性地对琴酒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谢谢叔叔。”她小声说道,清脆的童音在寂静的旧巷中清晰可闻。
琴酒没料到她的反应,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道细碎的裂纹。
“这个坏人想袭击爱莉亚,爱莉亚好害怕。”爱莉亚偷偷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拽住他的风衣角。她仰头看向琴酒,语气像是委屈的告状又像是在撒娇,“还好叔叔救了爱莉亚,谢谢叔叔!”
一旁的伏特加彻底失语。
这小鬼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得出大哥救了她的结论的啊!大哥明显是杀人被撞见,正打算灭口!
而且!大哥难道不比浅井浩那只老鼠要恐怖一万倍?你为什么被浅井浩袭击会感到害怕,被大哥的枪指着,却笑得这么甜啊!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向拉着自己衣角的爱莉亚,她脸上完全没有恐惧的神情,一双墨绿色的猫眼中盛满了依赖与信任。
心脏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太像了。像极了黑泽优奈在某些时刻的表情。脆弱中带着倔强,试探里藏着亲昵,让他在烦躁中一次次为她破例。
强大冷酷的杀手罕见地僵在原地,一股近乎本能的直觉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心中的杀意。身体最深处似乎有一个被禁锢的灵魂,正竭力撕扯着琴酒的理性,阻止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枪口依旧指向爱莉亚,但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作。
“大哥?”伏特加看向久久没有动作的琴酒,疑惑地开口。他眼中的大哥可不是会为了小女孩天真的一句感谢,就心慈手软的人。
就在这时。
“这边还有个出口!你们!去那条小巷里搜一搜!”不远处传来警察急促的指令声,随即有纷杂的脚步声向几人所在的巷口靠近。
警察的增援来了!
琴酒瞬间警觉,他看向爱莉亚,这个女孩看到了自己和伏特加的脸,绝不能让她活着落到警察手里。
警察近在咫尺,在此处开枪风险存在巨大的风险。
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情绪,将那份不合时宜的迟疑归结为环境限制。他伸出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将爱莉亚拦腰拎起,向着巷子深处掠去。
双脚骤然离地,让爱莉亚发出一声轻呼,有些不安地踢动双腿。琴酒的大手立刻捂住她的嘴,凶恶地警告:“闭嘴。别动。”爱莉亚闻言停止了挣扎,任由琴酒像挟持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把她夹在臂弯里。
“伏特加,跟上。”琴酒头也不回地下达命令,就这样拎着爱莉亚一路回到了停靠在巷口的保时捷前,把她小小的身体扔到了汽车后座上。
伏特加被大哥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大哥没杀掉这个小鬼,反而把她掳走了!?警察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他不敢迟疑,立刻紧随琴酒,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
在公路上飞驰的保时捷356A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伏特加紧握方向盘,目光频频扫向后视镜。后座上,那个被当作目击者抓来的小女孩异常安静,没有哭闹,没有试图逃跑,只是睁着一双充满好奇与探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副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
而琴酒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正通过加密通信器冷硬地发布指令。
“目标身亡,任务完成。基安蒂,科恩,按计划撤离,明天前往A区基地集合。”
“基尔,清理掉你在楼内的所有痕迹,立刻撤离。”
见琴酒处理完了任务的收尾工作,伏特加飞快地瞟了一眼后座上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大哥……这小鬼怎么办?”
如果在平时,琴酒会毫不犹豫地杀掉目击者,绝不可能冒险把她带上车子。今天琴酒的行为有些反常,不由得让伏特加心里打鼓。
难道是觉得在大厦门口杀掉她太过显眼,想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处理,方便毁尸灭迹?毕竟小学生在市中心被枪杀,大概率会成为头版头条新闻,警察迫于舆论压力也会大力追查。若是带到荒郊野外让她“失踪”,这类案子往往就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