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六是见过巡天司几位元帅的。
这些元帅都不过是灵胎境巅峰,实力也未必就比阴棠华,吕三娘,花颜姿更强,只是他们还有一支道兵,得了道兵之助,就能跃升一个大层次,甚至能正面硬撼杨叶道人,陆玄庭,姚寒。。。
雪融之后,春汛悄然涨起。井水漫过石沿,滴落成线,在晨光中拉出细碎银丝。林昭蹲在井边,用竹勺一勺一勺舀出浮叶与尘屑,动作轻缓如拂去婴儿眉心的露珠。他不再急着记录,也不再调试设备??那台老磁带机如今挂在屋檐下,成了招鸟的铃铛,风吹时发出沙哑低鸣,像是某个遥远灵魂仍在絮语。
陈三七坐在廊下剥豆子,手指粗粝却灵巧,豆粒蹦跳入盆,节奏如心跳。林晚已开始教新来的守井人辨识“言草”的微颤:叶片向左三度倾斜,是有人正压抑哭泣;若整株突然垂首贴地,则意味着某处有生命即将断裂。她们用红绳标记这些植株,如同为迷途者点亮灯芯。
周远没走。他在山脚租了间小屋,白天帮工建陵园,夜里便来井边坐着,不说话,只是听。有时风穿过树林,带起一阵低语般的回响,他会忽然抬头,仿佛听见母亲的脚步声。没人劝他离开,也没人问他何时回去。在这里,停留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清明前夜,又一场雨落下来。
雨不大,细细密密,像天地在耳语。林昭披衣起身,见院中纸灯残骸已被重新扎好,整齐排列在窗台下,每一盏都换了新竹骨,糊上了素白宣纸。他认得这手艺??是少女的手笔。她最近常来,却不肯进屋,只在院外徘徊,偶尔留下一朵折纸花,或半块未吃完的糕点。
他提灯出门,发现她果然躲在桃树后,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只破旧布偶。
“你怎么还不回家?”林昭轻声问。
女孩摇头,嘴唇发紫:“家里……太安静了。妈妈自从去了医院,就再没说过话。医生说她‘心死了’……可我觉得,她只是忘了怎么哭。”
林昭沉默片刻,将油纸伞递给她:“那你该带她来听听。”
“她不会来的。”女孩声音极轻,“她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什么井能回应、树会说话……都是迷信。”
“那你信吗?”
她咬住下唇,许久才点头:“我信。因为……昨晚我梦见爸爸了。他说,妈妈的心被锁住了,只有一个人替她说了那句话,锁才会开。”
“哪句话?”
“对不起。”她眼泪终于落下,“她说不出口。可我知道,她后悔打了我那一巴掌……那天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我的画,她却说我画的根本不像爸爸……我就摔了杯子……然后她打了我……从那以后,我们谁都不说话了。”
林昭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你想让她听见这句话,对吗?”
女孩用力点头。
“那就写下来。”他说,“不是写给她看,是写给井听。”
女孩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借着灯笼光一笔一划写下:
>“妈妈,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的手一定也疼吧?那天晚上,我听见你在房间里哭……我想进去抱你,可是不敢。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能不能……摸摸我的头?就像以前那样。”
她把纸折成小船,颤抖着手放入井中。雨水打在水面,涟漪一圈圈扩散,纸船随波轻轻旋转,却没有沉。
三人站在井边,静静等着。
忽然,第九枚仁子光芒微闪,一道金丝自玉髓深处延伸而出,缠绕纸船一周,随即缩回。井水泛起涟漪,缓缓浮现两个字:
>**“摸到了。”**
那一刻,远处山村某户人家的窗内,一位女子猛然惊醒。她呆坐良久,伸手抚上自己脸颊??那里竟还残留着孩子发丝的触感。她怔怔望着床头那幅歪斜的儿童画: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背景是一棵开花的桃树。画角写着五个稚嫩小字:“爸爸喜欢春天。”
她哭了。十年来第一次,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女孩的母亲背着行囊来到青崖山。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跪在井边,将一张泛黄照片投入水中??那是丈夫生前最后一张合影,背后写着:“等我回来过年。”
水波荡漾,金纹浮现:
>**“回来了。”**
她伏地痛哭,肩膀剧烈颤抖。林昭递上热茶,她接过去,指尖冰凉。半晌,她低声说:“我想学……怎么当一个守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