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
林昭浑身一僵。
那声音像极了他自己,却又多了几分稚嫩,几分怯懦,几分……少年时的颤抖。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井在说话。
这是井在**还原**。
它正在用他的声带,说出他曾无数次想说却压下的那句话??那个十五岁夏天,他躲在柴房里听着母亲咳血不止,却因害怕责骂而没敢推开那扇门的夜晚;那个清晨他发现母亲再没醒来,手中还攥着他昨日摔门而出时扯断的布娃娃手臂的早晨。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井知道了。它从无数倾诉者的记忆碎片中拼出了这个场景,又从林昭每次凝视井水时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里,确认了它的存在。
“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
林昭跪了下来,额头抵住井沿,泪水无声滑落。
“有。”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我后悔没推开那扇门。我后悔让她一个人走。我后悔……我把她的骨灰埋在桃树下时,一句话都没说。”
井水缓缓上升,一滴落在他眉心,温的。
>**“她听见了。”**
三个字,不是用声音传达,而是直接在他心里浮现,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顶。
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深海浮出。雨还在下,时间重新流动,世界恢复声响。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天清晨,李默来电,语气罕见地急促:“林哥,戈壁那边出事了!三株开花的言草突然枯死,根系全部断裂,像是被人强行抽走了什么。而且……而且昨晚有牧民报告,说看见沙漠上空出现了类似极光的现象,颜色是暗红的,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林昭握紧手机:“联系联合国了吗?”
“联系了。但他们监测不到任何异常信号。只有当地人才能看见那光。”
“那就不是物理现象。”林昭闭眼,“是情绪共振。有人在那边,说了太重的话。”
“可那里荒无人烟啊!”
“不。”林昭睁开眼,“有人的地方,就有说不出口的事。越是荒凉,越藏得深。”
他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屋内,翻开沈知白残卷的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地方,竟多出了一行新写的字迹,墨色湿润,像是刚刚落下:
>**“当赎之子化泉,新核已在别处萌芽??它不在青崖山,而在所有被遗忘之地。”**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取出地图,在西北戈壁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三天后,他启程西行。
临行前,林晚将一瓶“醒泉”交给他:“万一遇到执念太深的人,让他们喝一口。至少……能做个梦。”
陈三七什么也没说,只是往他包袱里塞了一包干粮,最上面放着一块桃木刻的小鱼??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玩的玩具。
婉来了,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递给他一封信:“帮我带给那口井,好吗?”
他接过,点头。
车马远去时,桃树落下一捧花雨,纷纷扬扬,像是送别,又像是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