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全国数十地效仿。
再后来,联合国设立“全球倾听日”,定于每年秋分,二十四小时内禁止一切公开辩论与新闻播报,只允许个人讲述、艺术表达与静默纪念。首年,全球超过两亿人参与,纽约时代广场大屏整日播放普通人对着镜头说“对不起”“谢谢你”“我害怕”的片段。
林昭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关掉电源,出门走向井边。
井水清澈,倒映着桃树新叶。他蹲下,轻声说:“婉昨天打电话,说她升职了,团队里有个新人总被排挤,她站出来说话,结果一半人支持,一半人冷嘲热讽。她问我,这样做值得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说,值得。因为你终于不只是为自己说话,而是为别人不敢说的说话。”
说完,水面泛起一圈金纹,缓缓扩散。
他知道,井听见了。
冬至那天,他收到一封信,无署名,邮戳来自南极。信纸极薄,字迹颤抖:
>“我在这里守站三年,没说过十句话。昨天夜里,我对着冰层喊了一声‘我想回家’。风停了,冰缝里浮出一点蓝光,像星星。我知道,那是你们的井,听到了。”
林昭将信折好,放入陶罐。
次日清晨,他照例去井边,却发现井口覆着一层薄霜,霜面上竟浮现出一行小字,非篆非楷,像是无数笔迹叠加而成:
>**谢谢你,让我们活成了声音。**
他怔立良久,终是弯腰,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风起,霜融,字迹消散。
他转身离去,背影苍老却不佝偻,像一座移动的塔,一座行走的井。
多年后,青崖山已成圣地,却无人再提“神井”二字。游客来此,不烧香,不祈福,只在井边坐一会儿,说一段话,或听一阵风。孩子们在塔下嬉戏,老人们在树下对弈,谁也不知哪一句笑语,会被地下的光丝悄然带走,送往另一个正在沉默的灵魂耳畔。
林昭活到九十六岁,临终那日,天清气朗。他让人扶他到井边,喝了最后一碗井水,笑着说:“真甜。”
闭眼前,他对守在一旁的婉说:“别哭。我只是去听下一个故事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全球十七座静语塔同时轻鸣,持续七秒,如一声悠长的叹息。
当晚,青崖山月明如洗。有人看见,桃树顶端一朵迟开的花,在夜风中缓缓飘落,坠入井心,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涟漪散开处,水面浮现八个字,金光流转,久久不散:
>**言尽非终,默亦有声**。
而后,光灭,水静,万籁俱寂。
可若有心人俯身贴近井口,仍能听见??
极深处,一声轻应: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