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四月十八号夜晚。
“雅萱,我下个星期带着郑可去广州一趟。有点技术上的事情要去曙光录音机厂一趟,另外就是想去那边的农场转转。”
“那你这次给孩子多带点糖果和饼干过来,广州农村那边。。。
苏婉清把笔记本合上,放在窗台边。月光斜照进来,落在那行字上:“世界已经开始真正地倾听自己。”她没再看第二眼,仿佛这句话已经不是写给她的,而是她终于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晨,山间薄雾未散,孩子们已在操场上围成一圈。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枚新制成的回音环,大小如硬币,表面用铜丝缠绕出螺旋纹路,中心嵌着一颗从旧Y-8芯片中提取的共振晶核。这东西不再只是抵抗控制的工具,而成了连接自我与世界的桥梁??它不会屏蔽声音,也不会灌输情绪,它只是轻轻提醒:你此刻的感受,是真实的吗?是你自己的吗?
“老师!”一个男孩举手,“我昨晚做梦了,梦见妈妈抱着我哭。我知道那是假的,因为妈妈从来不会哭……但她的眼神,好像真的在难过。”
苏婉清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那你呢?你在梦里,感觉到什么?”
“我……我想抱住她。”男孩声音低下去,“可我又怕,怕一旦抱了,我就再也分不清,到底是我在想她,还是系统在替我想。”
周围的孩子们都安静下来。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困惑。觉醒之后,最大的痛苦不是听见太多,而是终于意识到??过去那些“温柔”、“安慰”、“感动”,可能从未属于自己。
“那就允许自己分不清。”苏婉清轻声说,“就像伤口愈合前会疼一样,找回真实的过程,本来就会混乱。但记住,只要你愿意去感受这份混乱,它就已经属于你了。”
男孩点点头,把回音环贴在耳后。风穿过操场,铜环轻响,像一声遥远的回应。
中午时分,一辆破旧的越野车驶上山路,轮胎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车门打开,跳下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肩上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他站在校门口,望着这片简陋却生机勃勃的小院,久久没有动弹。
“你是谁?”有孩子跑上前问。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我来找苏婉清工程师。”
苏婉清闻声走出教室,一眼就认出了他??陈志远,曾是杜尔塞基地外围通讯组的技术员,也是当年少数几个在Y-8全面接管前,偷偷备份过原始协议的人之一。十年前的一次突袭中,他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你还活着?”她声音微颤。
“死不了。”陈志远拍拍背包,“我还带着东西,你说能死吗?”
他走进屋内,打开背包,取出一叠泛黄的手写笔记、几张烧录盘,还有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二进制编码。“这是Y-8最初的三套底层逻辑架构图,还有‘静默协议’的原始草案。当年吴老让我藏起来的,说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知道真相是怎么被一点点改写的。”
苏婉清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指尖微微发抖。她认得这笔迹??是吴老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技术无罪,但垄断解释权,即是暴政。”
“你怎么活下来的?”她抬头。
“躲在地下管网三年。”陈志远苦笑,“靠一台老式短波电台和几节电池撑着。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不接入任何共感网络,Y-8就找不到我。我不是觉醒者,我只是……一直没被听见。”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我听见了很多。边境线上,有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哀嚎,却被系统强制播放‘宁静安详’的情绪片段;医院里,老人临终前想对子女说‘对不起’,可Y-8替他们说了‘我很幸福’。我听着这些,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记下来。”
苏婉清沉默良久,忽然问:“你想加入我们吗?”
“不。”他摇头,“我不是来当老师的。我是来交出钥匙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片,像是某种芯片的母体,“这是我这些年复原的‘解码器’,可以逆向解析Y-8残留信号,让普通人也能听懂那些游荡意识的语言??不是代码,不是指令,而是它们真正想说的话。”
“你不怕这会被滥用?”苏婉清盯着他。
“怕。”陈志远直视她的眼睛,“可我也怕继续沉默。你们已经在教人倾听自己,现在,该教他们倾听别人了??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当天夜里,苏婉清召集所有成年觉醒者,在地下室召开秘密会议。灯光昏黄,墙上挂着手绘的全球共感网络残余节点分布图。十二个人围坐一圈,传阅着陈志远带来的资料。
“我们必须谨慎。”一位曾在精神病院工作过的女性低声说,“如果人们开始频繁接触逝者意识,可能会引发大规模心理崩溃。有些人,一辈子都在逃避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