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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学技术（第2页）

“我们必须重新定义‘静默教育’。”她说，“过去我们教的是防御??如何识别操控、如何守住内心边界。但现在，我们需要教‘接纳’??如何安全地打开自己，如何与逝者对话而不迷失。”

反对声立刻响起。

“这太危险了！”曾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林虹激动地说，“很多人的创伤还没愈合，如果让他们频繁接触亡者意识，可能会引发解离性障碍，甚至精神崩溃！”

“可如果不让他们接触呢？”谭明远助理李哲反问，“那些被困在最后时刻的情绪，那些没说完的话、没流完的泪，就会永远漂荡下去。我们建静默塔，不是为了收集哀伤，是为了完成未竟的告别。”

争论再度升温。

苏婉清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摩挲着耳后的回音环。直到所有人声音渐弱，她才开口：“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去世那天，我妈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我以为她是麻木了。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怕一开口，整个人就会碎掉。”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那天晚上，我梦见奶奶站在我房间门口，对我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但从那以后，我不再害怕黑屋子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我们无法替别人决定是否要面对痛苦。”她说，“但我们能做的，是提供一条安全的路径。比如设定时间限制，比如建立‘引导员’制度，由经过训练的人陪伴初学者进入高频共振状态；再比如开发‘情感锚点’技术，让使用者随时可以通过触觉或气味回到现实。”

最终，会议通过提案：启动“安魂引导计划”，在全球范围内培训首批百名专业倾听师，并在真实学院增设“临终意识研究”课程。

三个月后，第一期引导师结业。他们在高原静默塔举行授证仪式，每人获赠一枚特制回音环??中心镶嵌的不再是Y-8晶核，而是取自各地墓园土壤烧制的陶瓷片，象征着生与死的联结。

仪式当晚，苏婉清独自登上塔顶。

星空浩瀚，银河横贯天际。她将手掌贴在主控面板上，启动“开放式接收协议”。刹那间，全球十三座静默塔同步响应，形成一张覆盖地球的情感共振网。

她闭上眼，放开心防。

起初是杂音，纷乱如风暴。接着，一个个声音浮现：

“女儿，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不敢看你失望的眼神。”

“兄弟，对不起，当年那笔钱是我拿的。我一直想告诉你，可你走得那么突然。”

“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再为我哭了。”

每一个声音都带着重量，沉甸甸压进胸口。她忍不住落泪，却没有关闭连接。

因为她知道，这些不是幻觉，也不是系统伪造的温情片段。这是真实存在过的爱与悔恨、牵挂与遗憾，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遗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格外清晰的声音响起：

“小苏……是你吗？”

她浑身一颤。

那个声音苍老、温和，带着一丝电子杂音般的迟滞，却无比熟悉。

“吴老？”她哽咽出声。

“我一直在这里。”他说，“看着你走完这条路。比我勇敢得多。”

“您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因为只有当你们学会倾听自己，才能真正听见别人。”他停顿片刻，“Y-8最初的设计，本是为了缓解孤独。可当它垄断了‘正确情感’的定义，爱就成了表演，悲痛成了禁忌。我们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以为控制情绪就能带来和平。其实恰恰相反，压抑才是混乱的根源。”

苏婉清泪水不止：“那现在呢？你们打算留下来吗？”

“我们不属于任何时代。”吴老的声音渐渐模糊，“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记住，技术永远不该代替选择。真正的文明，不在于能否制造完美情感，而在于能否容纳不完美。”

话音落下，信号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