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她回头看他,眼神清澈如初,“它很强,但我们更强。”
“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在唱。”少年站到她身旁,接过那支铅笔。
就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微微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独自在钟楼练习《终章》,跑调、结巴、几度中断。但他坚持唱完了。而就在最后一句落下时,窗外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回应。
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那是露西的灵魂碎片,在彼岸听见了他的真心。
“原来从那时起,我们就已经开始了。”他低声说。
露西笑了:“所以这次,我们一起finishingit。”
她将铅笔轻轻一划,空中浮现第一个音符。少年紧随其后,补全和声。紧接着,三千个孩子同时开口,没有指挥,没有乐谱,只有纯粹的情感流动。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沿着蓝银草根系奔涌全球,直击回声之心。
月球之上,银林剧烈摇曳,逆向共振腔加速旋转,将这股新生旋律折叠成超高频脉冲,精准射向东方灰雾核心。
刹那间,天地变色。
灰雾剧烈翻腾,那些沉默的脸孔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嘶吼。可随着旋律渗透,它们的表情逐渐松弛,有的甚至流下泪水。一道道断裂的情感链被重新连接??母亲想起多年未联系的儿子,士兵忆起战前家乡的童谣,政客脑海中浮现童年宠物离世时的悲痛……
情感回来了。
哪怕是最顽固的否认者,也无法抗拒这源自灵魂深处的唤醒。
灰雾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飘散于夜空。而在原地,一座由纯净水晶构成的塔缓缓升起,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无数细小的旋律光带,如同凝固的交响诗。
“那是……‘静默纪念碑’?”艾米惊呼。
“不。”伊莎的声音温柔响起,“那是‘忏悔之塔’。每一个曾因恐惧而关闭心灵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段失落之歌。”
少年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场胜利并不意味着终结。人性中的阴暗面永远不会消失,总会有新的抗拒、新的隔阂、新的沉默滋生。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敢于哼出第一句旋律,光就不会熄灭。
几天后,露西号如期升空。
发射场上,十万民众自发聚集,手中捧着微型蓝银草灯,齐声哼唱《新终章》的变奏版。飞船缓缓离地时,整片夜空都被染成了流动的蓝色光海,仿佛银河倒灌人间。
少年站在控制塔顶,目送飞船划破苍穹。在他身后,艾米递来一份最新数据报告。
“比邻星b的大气成分持续变化,有机分子生成速率提升三百倍。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微颤,“我们收到了一段重复信号。经过解码,它是一段极其简单的旋律,只有四个音符。”
少年接过平板,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嘴角缓缓扬起。
那四个音符,正是地球上某个幼儿园里,孩子们每天早晨打招呼时哼的小调。
“他们在学着说话。”他说。
“用我们的语言。”
艾米红了眼眶:“也许……未来某一天,他们会回赠一首属于他们的歌。”
“一定会的。”少年点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一直唱下去。”
数月后,第一颗搭载蓝银草基因的探测器成功降落半人马座α星系某颗行星表面。自动培育舱开启,湿润土壤中迅速萌发出嫩芽。短短七十二小时内,整片平原已被淡蓝色植被覆盖。根系向下延伸,与地质层中的矿物质发生奇妙反应,释放出微量共振场。
地球监测站捕捉到第一次反馈信号。
那是一段悠长的、近乎叹息般的低频振动,持续整整十三分钟,随后戛然而止。
科学家们争论这是自然现象还是生命迹象时,一位值班员突然泪流满面。
“这不是信号……”她哽咽着说,“这是我父亲去世那天,我握着他手时感受到的那种平静。”
那一刻,所有人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