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沉默一会,道:“我不娶妻,我自个带着她,我们两个这么过。”
秦灼问:“你不怕人说闲话?到时候姑娘大了……”
萧恒再度缄默,说:“我总不能丢下她。”
秦灼叹道:“你若为阿霓打光棍,丫头知道了,只怕心底也不是滋味。”
萧恒定定看着他,说:“我不是为她。”
秦灼不敢接他这话。
两人半挨不挨地走,手臂相贴,手指偶时相蹭,却没一个人有牵手的胆气。
街边虽已下灯,却有二三疏星,一天明月,光辉淡淡,落身脉脉。二人一路无话,却谁也不愿早归,竟这样一路出了城。
河水银波粼粼,两人一马的影子映在水底,像双沉璧。
秦灼慢慢踢着石砾,萧恒低头瞧他行走,突然问:“进石子了吗?”
秦灼一愣,道:“不妨事。”
萧恒却住了步,对他说:“别把脚磨坏了,先弄一下,你扶着我吧。”
秦灼要弯腰,但不敢很动膝盖,只能抬脚。萧恒便蹲下身替他脱鞋,说:“你撑着我的背,别倒了。”
秦灼竟也没有推拒,一手扶在他背部,隔着衣料,清晰摸出脊梁骨和骨上伤疤,那么硌,和他鞋中石子一样。他低头瞧萧恒的发心,突然像瞧一个小孩子,心底一软,差点伸手抚摸上去。
萧恒似乎握了握他脚踝,秦灼只觉半边身子一麻,萧恒已将鞋帮他提上。他提鞋用的也是左手。
秦灼瞧他腰间,环首刀也是挂在左侧。
他这些时日左手提刀,左手拿箸,连牵马都是用左手。秦灼再忍不住,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萧恒一顿,说:“前一段扭伤了左肩,虽然无碍,但不敢轻易活动。”
“的确无碍?”
萧恒笑道:“我骗过你吗?”
他说了这句话,秦灼反而更加惴惴,还是道:“回去让我瞧瞧。”
萧恒道:“你想好,你若要瞧,从今往后,只给你一个人管了。”
秦灼便笑道:“我岂能越俎代庖?你既有数,我自然放心。”
萧恒颔首,抬手捋了捋马鬃。
白马轻轻喷了个响鼻,秦灼瞧萧恒安抚它,忽然想起萧恒从前那匹马,听说戍守潮州时由他亲自操刀宰杀分食了。而萧恒虽说无妨,那个严冬到底叫他发生了变化。这个男孩子,更像个男人了。
秦灼心中莫名酸胀起来,这么低头看一会,忽然问:“你没有话和我说吗?”
萧恒抬头瞧他,说:“你不愿意。”
秦灼无话可说。
时至中夜,二人不再行走,上马打道回府。萧恒左臂环过他振动马缰,却在身后同他隔开一线距离,没叫他的后背贴住胸膛。马蹄声催动时,秦灼无意识地想:他果然还是用左手。
院中阒寂,萧恒跳下马背,秦灼也跃到地上。今夜两人似乎迈出了一步,回来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一夜美景如同梦幻泡影。
萧恒对他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