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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清流(第2页)

“倒不是他本人,而是文锦织造院的官商,一个张姓丝绸商。此人与王知州私交甚好,手下几百张织机,杭州的丝绸生意大半仰赖于他。今日西域商人来文锦院谈生意,主要也是和他谈,王知州只是代表官府去捧个场——当然了,卖丝绸所得的银两,官府是少不得要抽些去的,王知州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那药王庙……莫非是他们?”

“药王庙的地契在那个张官商手上,正要改建成绸行。此前已动过工了,惹了众怒,遭附近百姓联名状告,不得已消停了一段时日。”

“官司结果如何?”

“你说呢?”

苏夔颇为讥讽地一哂,幽幽说道:

“除了药王庙一带,城中亦有多处遭侵地强占。不单是那张官商一人,本地几个大丝绸商皆集资参与。我打听了下,其价不菲。”

“他们既同官府合作经商,为何还要新建绸行?”

“替官府做买卖,只是营生;自己开业揽客,方是生意。我本想试着将那药王庙的所谓地契转购下来,然而光有钱是不够的——据说杭州府衙中有不少官吏都收了那张官商等人的好处,皆翘首盼着这锦绣金窟开业,好跳开公家大捞一笔油水。如今织造院好歹走的是明账,若待他们自立门户,届时偷税漏赋巧立名目,杭州百姓每年不知要替他们缴多少丝绸税呢!”

苏夔言至此,将手中那张纸摊在案头,伸出指头点了点。

“莫说是我们这赔本的施济局,就算此刻宫里来人指明要买下这药王庙,他们恐也要百般阻挠呢——据说王知州颇擅此道,曾有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见了他都不敢多说什么。”

君迁蹙额:“那王知州何敢如此跋扈?”

苏夔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说空话了——莫非沈学士身为金家女婿,竟不知那王知州是金宰执的得意门生么?”

君迁确实不知此事,然身为金宰执名义上的女婿,摆出置身事外之态又显得假清高。苏夔见他如鲠在喉,轻叹一声,宽劝道:

“沈学士切莫误会,我此言但陈事实,并无他意。我若以身份取人,你我今日便不会有这番长谈,陛下更不会专程委你来此了。”

君迁低语:“我此行只为做些实事,并无他念……”

“沈学士无需自辩。凡世间之人,无不是尘网缠身,心为形役,这本不言而喻。”

苏夔敛容正色,深望着君迁,慢慢说道:

“方才说了,我于医门尚可称是化外之人,虽尽力钻研,终需内行指点,施济局之事离不得你。杭州虽是个富庶之地,平日看似不缺医药,若逢大疫之时,亦是惨景连连。坊间穷苦百姓无处安济,不得救助者甚众——这些不必我说,想必沈学士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要深切得多。”

君迁一凛:“苏通判已知晓了?”

苏夔颔首:“当初听说你舍近求远走水路来,我便猜测你是想借机深入沿途村落,探访各地医况。毕竟那些偏僻之地,平日难有机会去到。”

君迁忆及旅途所遇种种,心中无限凄凉,黯然道:

“帝京来此水路曲折,途径诸多渡岸旁的村镇,因地势闭塞,常年遭水患疫疾所扰。以往仅是耳闻,此行切身所察,方知其灾况远比预想更甚。很多地方莫说医士,连寻常药饵都十分匮缺……”

苏夔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我为官半生,举国各处也算跑了大半,不曾见过什么新鲜景象。如今到了江南,发觉吏治之况尚且如此,你说的那些地方更是不难想见了……可怜苍生,唯能向神佛祈求安康。沈学士这一路义诊施药,总算为当地百姓带去些慰藉了。”

君迁嗫嚅:“力有不逮,仅是杯水车薪。”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杯水甘露,好过焦渴而死——施药局若得以建成,作用无外乎此。”苏夔侧头望向窗外,“今上年少,虽怒马鲜衣之龄,难能有此仁念,是苍生黎庶之幸。”

一时无言。君迁只觉坐立难安,又听苏夔道:

“适才听沈学士简述施济局筹设之治要方略,受益匪浅,明日烦请借原本拜读。然而目下,若不解决药王庙之事,一旦那绸行再度动工,恐再有十篇处方也不抵用了。”

言毕,起身移来架上灯盏,点起火来,将那张写着“施济局”三字的旧纸就着烛火烧了,叹道:

“沈学士新到杭州,不曾领略江南风光,就与你点了这三把火来,害你焦头烂额,实属愧疚。”

君迁一哂:“晚辈与苏通判一般,并非是来赏景的。”

苏夔苦笑一下,起身步至窗前,举目望着一角湛青色的春日天幕,沉声道:

“《国语》云,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国疾深固,纵是沈学士这般的贤能亦无力为上医;至少人世之疾,吾辈当勉力愈之。”

君迁闻言,心绪万千,忽见那鹤氅长者转身向自己温恭一揖:

“吾非医者,当个药工总是在行的。施药济病兹事体大,望君不吝襄助。”

君迁忙起身还礼:“苏通判言重。施济局之事迫在眉睫,若有堪用之处,晚辈必竭力而为。”

苏夔扶起他,莞尔道:“说了这一席话,可累坏了。沈学士目下可有空闲?此间闷得慌,我与你去凤凰山脚下的那座药王庙转转吧——拜了药王真人,或得破局之灵感,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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