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崔叙从大氅中掏出件玉佩,“正巧都在,省的一个个找了——我在京中有两三至交,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见玉佩便明了,有些事上也能给你们行个方便。”
他又说了几个人名,崔涣洵听的心惊肉跳,崔叙远在江南,在京城竟能有这么多身居高位的朋友。
崔叙最后意有所指的把玉佩放进崔挟月手中。
握久了,玉佩带着崔叙的体温微微散着热气被一同交给崔挟月,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她喉咙微微动了下:“……叔公,这是何意?”
崔叙歪头露出个浅笑,十分没诚意的道个歉,“昨日路过听了一耳朵,你们想把官府办案的重点放在裴家恶意介入你家家务事中来,这个想法很好,可你们没有实际的证据。”
崔涣洵:“汪著……”
崔挟月摇头,简单交代了汪著的话。
崔涣洵哑然。
“你们现在不光要小心裴家反咬一口,”崔叙说,“也要留意着皇帝的态度,当日刺杀弄得这般大,一个月过去,消息再怎么慢也该传到北疆,靖安侯于情于理都会派人询问,皇上急于安抚必施压,草草了事也是不无可能。”
崔挟月心虚不已,陆盛都被她气到连夜回去了。
崔叙疑道:“你什么表情——皇帝施压,查办官员也无法,裴家又无法定罪,一旦确定崔福斌的小妾和崔二为主犯,你,现在的崔家家主一定会受到责罚。”他看向崔涣洵。
“和忠孝扯上关系,你仕途也算到头了。那些人虽不至于能让你脱罪,也能推脱一二,全看你们怎么用了。”崔叙转动轮椅,小心迈过门槛,与崔涣洵派去的人擦肩而过。
侍卫急切禀告道:“汪著死在醉仙楼,说是被吐出的秽物堵住了鼻子……”
崔叙神色不变,早有预料的轻哼一声。汪著死对裴家弊大于利,留他一命还能洗脱嫌疑,可……世家大族岂是他一卑贱之辈可攀扯的,这怒火总要有个发泄口。
“我、我推门进去他就躺在地上,满身的秽物,等管事来了才敢过去看,吓死人了——”
“他死之前有个带面纱的男人进去过,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还争执了几句,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啊大人,楼里迎来送往,三教九流都有,我们总不能样样去查人家户籍吧。”
管事见李向荣迎了上来,“诶呦,您可来了。”
李向荣面沉似水,大步向二楼走去。
“他连着住三四天了,一直都喝的醉醺醺的,这、这谁知道他还能被自己呛死啊,他尸体您要拉走还是怎么样?诶呦,这房间算是糟蹋了,他还欠着我们钱呢,可得上寺里拜拜……”
房间里手下见李向荣过来连忙让开身。
汪著仰面躺在地上,鼻腔、口腔皆有呕吐物渗出,眼球凸出,撑的眼皮皱在一起,死不瞑目。
李向荣掩鼻将他大致扫了一圈,未见明显伤痕,“可有中毒迹象?”
手下摇摇头,“银针未变色,脸色也未见中毒痕迹。”
李向荣看向管事,问道:“先前你们可发现异样?”
管事生怕惹祸上身,简短的交代了先前在大厅的争执。
李向荣沉思片刻,打量着屋内装潢,裴家当真大方,让汪著挥霍这么久还能住醉仙阁的上品雅间。
管事在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低声道:“大人可怜可怜我们,生意耽误一天就赔一天钱,楼里上下还有百来口人张嘴吃饭,这点钱不成敬意……”
李向荣扫了一眼,少说有四五百两,他嗤笑一声,推了回去,“秉公办案,少耍油头。”
管事呐呐称是。
“也不会耽误多久,等尸体拉回去,你们也能重新开门迎客了,”他挥手叫来手下,又嘱咐几句,见管事还在原地,“当然这间房是不能用了,要是还想起什么异常,随时找我。”
李向荣喝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气霜,大步向前,心情却不似来前的踌躇满志,他身后闪着金光的醉仙阁三个字在阳光照射下愈发刺眼。
他竟还以为裴家能放过这一条人命。
这朗朗乾坤下,裴家还做了多少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庵臢事。
深夜,御史院中,一名下属换上一盏更亮的烛火,问道:“可需再验薛涟母子的尸首?”
李向荣笔尖一顿,好半晌才道:“不必,薛涟产下的死胎月份与崔福斌归家日子对不上,确实不是他的,理由充分,调查就此打住吧明早将折子递上去——至于处罚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