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箐知道那李怀生借住几月,整日里风花雪月,表妹难免对他心动,原以为过段时间便好了,也许说不准也会喜欢上别人,万万没想到第二日表妹提着包袱,玉面上一双杏眼哭的有杏核那么大,信誓旦旦的说要上京寻人。
“不是。。。”宋箐将竹扁放在铺子里,双手叉腰,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许檀最怕她生气发笑的样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是想上京找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真是被汴京城的繁花似锦迷住了眼,瞧不上咱们韶关县,我便与他一刀两断,永世不再相见。”
宋箐看着她没说话。合着昨夜是越想越糊涂了。
“阿姐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委屈着自己的,若那李怀生真的是这样忘恩负义不讲情面的人,我定要将他狠狠打一顿再回来!”说罢还耀武扬威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宋箐无奈,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她这痩弱的身板,就算对方是个常年读书的文人,也不会落她的下风,更何况那李怀生成了天子门声,吴四说前呼后拥排场很大,哪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表妹。。。”她还想再劝。
许檀吸吸鼻子,神色不为所动,“阿姐,你就让我去一回吧,再说了我也不是专门去寻他的,你之前不是说汴京大医坊的十三针闻名于世吗?我这次去就给你带一副回来,也不算空走一回。”
宋箐叹了口气,“真决定了?”
“决定了。”许檀捏着包袱点了点头。
也罢,不让表妹对那李怀生死了心,她如何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呢?
一晃月余过去了,仁心药铺里没什么人,钱奴甩着尾巴趴在铺门口,忽然觉得地上的石板路上‘咯吱咯吱’的响起来,猛的一个弹跳落在门槛里头。
噪杂的人声转瞬就传了进来,三四个人推着个血淋淋的木板车过来,不及到铺子前便喊道,“宋大夫!你在家吗?”
铺子迎街开着,话音刚落,门里便跳出个人影来,还不待他们看清,一个头戴藻蓝色方头巾的书生模样的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书生的模样甚是清秀,皮肤白皙是个小圆脸,五官清秀雅正,柳叶眉杏仁眼,墨瞳漆黑,美的竟有些不辨雌雄。
“这是怎得了?”
宋箐一边动手检查伤患的伤口,一边分神去问周围的人。此人双腿上皆有伤口血痕,且面色苍白神志不清,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
来人说话都带了哭腔,三两句话将事情交代清楚,“老头子今儿一大早去山里去寻山笋,谁料一脚跌下了山坡,我今儿上山找人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宋大夫求求你救救他啊!”
可木板车上的人已是奄奄一息了。要是再耗个半时辰,这人怕也救不回来了。
“先把病人慢慢抬进去,切记别碰到伤口。”宋箐快步进了铺子,指挥着人将伤患放在木板床上,麻利的褪下伤患下身的衣裳,露出两条被荆棘坚石划烂的两条腿。
伤口有深有浅,血已经将春裤染透了。宋箐双手各自拿了一枚银针,烛火烤炙之后便捻进了两处大穴上,左右手竟各自忙碌,毫不冲突。
几枚银针封住了身上的几个大穴,可铺内围观的人也多,将本就不大的铺子堵得严严实实,若是搁在之前,许檀早早就会挥散病人的家属,关上铺门,将诊治的工具放在她手边,好不叫她分神。
多思无益。
宋箐头也没扭,半俯着身子给人把脉,话却是给身后那群人说的,“将窗户关上,诸位邻里都先出去等着吧,伤口缝合需要好大一会,个把时辰也说不准,劳烦将铺门也带上。”
她不发话,众人急赤白脸的也没个主心骨,她方一说话,那些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似的,为首的妇人惊叫了几声,将众人都赶去外面了,“说的是说的是!咱们这些人留在医馆内也是碍手碍脚,宋大夫,麻烦您了!”
铺子门被带上,门窗俱关,屋内霎时安静下来,能听见老人“呼哧呼哧”气弱的喘气声。
屋内密不透风,没一会额头上就沁出了汗,双手带着羊皮薄手套摸到伤口附近,见老人家面上白了又白,心叹糟了,这伤口深,已经伤到了骨头。
老人家的骨头脆,伤到了不易好全,严重的说不准会落下什么残疾,就算骨头接上伤口好了,也多半会落下什么骨痛畏寒的隐疾。
麻沸药的药效起了,宋箐一边观察老人的面色一边着手医治。削薄的刀片划过皮肤,铁镊从血肉模糊的皮肉里加出几个零星的尖锐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