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萧承懿绕过屏风,在她面前落座下,“病了一场,这火气倒是愈发大了。”
“奴婢不敢。”崔明禾掀了眼皮,不冷不热。
萧承懿长指执起案上瓷碗,汤匙拨了拨里头黑黢黢药汁。
“王喜说你身子已无大碍了。”
“他一个阉人,知道什么?”
崔明禾不咸不淡地讥讽一句。萧承懿也不恼,唇角微勾,似觉得她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十分有趣。
“那崔大姑娘到底是什么毛病,要让朕躬亲探视?”
“谁稀得你来看了?”她不解道。
“昨日,德妃去瞧你了?”他没答这无意义的话,忽然转身,目光如炬。
崔明禾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是。”
“你泼了她的衣裳?”
“是。”
萧承懿凤眸微眯:“为何?”
“看她不顺眼。”
这回答坦荡得近乎嚣张。萧承懿盯着她瞧了半晌,忽然低笑出声:“崔明禾,你倒是半点没变。”
他搁下药碗,转而从袖中摸出一枝红梅递到她面前:“德妃性子端庄,你倒好,一见面就给人难堪。”
崔明禾不接那梅花,只冷笑道:“她端庄?陛下怕是看走眼了。昨日那碗杏仁酪里掺了东西,闻着就一股怪味。”
萧承懿挑眉,不信:“你怎知有毒?”
“我没说有毒。”崔明禾白他一眼,“只是闻着像她身上那股子假惺惺的味儿,恶心。”
萧承懿闻言,竟朗声大笑起来。“你啊……”他终于止了笑,摇头,眼底竟有几分纵容,“德妃身边宫人向朕诉苦,说你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朕原想着,总要给你些教训才好。”
“现在呢?”崔明禾挑衅地看他。
“现在朕改主意了。”
他睨着崔明禾瞬间竖起的尖刺,话锋一转,“崔大姑娘似乎对朕成见颇深。”
将那枝红梅信手插入案头的青瓷瓶,他接过流萤递来的热茶,垂首呷一口,动作斯文。
崔明禾正倚在床头,眼风斜斜扫过他:“成见谈不上。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惹人嫌就不要凑上来讨人嫌。”
流萤见萧承懿面色微沉,忙低声提醒:“姑娘……”
崔明禾置若罔闻。
萧承懿不动声色敛去那丝不豫,似笑非笑:“这般伶牙俐齿,当真令人头疼。”
“陛下不必头疼,我有一策。”崔明禾狡黠一笑。
萧承懿饶有兴致:“愿闻其详。”
“那就请陛下回您的天家深宫,高挂免战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清静。”
流萤胆战心惊地觑一眼自家姑娘,再觑一眼被她噎得面色发青的皇帝,只觉两人间方才缓下的气氛又陡然剑拔弩张。
静默片刻,大抵自己也觉得过火,于是崔明禾便生硬地将话头一拐,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追着刺道:“所以呢?难不成我还得给她道一声恭喜,贺她与周月窈共事一夫,位列四妃,比肩娥皇女英,姐妹和乐,千古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