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映雪生疏地双手合十,贴在唇边。
牛砾托着她的后肘,将她的手又抬高了几分,说那样才心诚。
她确实不太懂这些。因为母妃就从来不拜任何神佛。母妃在世的时候,父皇可没有修道的胆子和机会。
再次合掌,高高抬手至齐眉。闭眼,然后默许。
因为也是第一次求佛,所以她贪心地说了很多。
第一个愿望,希望季烨之能早点回来!不像去年那一别,这次分开后,她心里总是不安和担心。
第二个愿望,希望她能在国子监的这次大考取得好成绩。
第三个愿望,希望她不用委屈自己,不用刻意接近那耿霖河,也能拿到另外的一半玉符。
她刚许完,一睁眼的时候,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
难道她真的太贪心?许的愿望原来说了这么久。怎么一睁开眼,感觉世界都变了。
原本在她旁边的牛砾,竟然已走到了三步之远外,跟三三两两的一群人推搡起来了!
她刚走过去,便听到牛砾挥舞着拳头,大声吼着:“顾昂,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但凡你爹不是内阁首辅,我早就收拾你了!”
?!内阁首辅顾黎的独子——顾昂?
她牛兄真会给她惹麻烦!她本来是看着几个人围着牛砾,怕牛砾被欺负了,上去说些话开解一下的。一听到是顾昂,她立马掉转头来,脚底打滑地往外面跑。
但历史的经验无数次告诉她,她真的该多锻炼一下了。她刚没跑出几步远呢,牛砾一伸手就抓着她的左肩,给她拉回去了,正好将她拉着转了一圈,转到那群人的面前。
她立马低下了头,死咬着嘴巴,发誓要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结果就听到牛兄的隆重介绍了。
“顾昂,你神气什么?不就写得几个狗屁文章,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是三朝宰执的世家背景!老子最恨你们这种人了!眼睛朝天看,日日里拿鼻子瞧人!跟你住对门,真是晦气死了!老子当年出生前,就该给我老爹托梦,让他早点搬家换个邻居!”
然后牛兄将她推到众人面前,道:“顾昂,你可神气不了多久了!这位,你知道是谁吗?”
又是这样一个被多人围着的场景,又是这样一句“你知道她是谁吗?”,对面又是顾昂。
缈映雪真的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顾昂了。哪怕进国子监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碰到他。他不是早就被授了同进士出身吗?怎么还要来国子监读书?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在如此不合时宜的地方,又被迫与他面对面。但她死死低着头,生怕这位顾家独子记忆超凡,能跨过十多年的时间,认出她这张脸。
“能跟你牛砾结交的人,自然同你是一丘之貉。实在是不值得我认识。”
说话的人被众星捧月,站在人群中间。就算是他穿的国子监绿色儒服,也与常人不同。交领处翻绣着行云流水的金线云边印,这些金线并不是染色的金,而是真的金丝。这金线从脖子的翻领处,一路蜿蜒到外袍的膝尾。明明是俗透了的设计,却因为走线得十分艺术大胆,而让这衣服竟然带着几分狂野,是难得的富贵权势里带着不羁的洒脱傲慢。
这就是顾昂。刻薄到了极点,凡是他看不上的人,他从来不给任何好脸。若是一个普通人这样,肯定会没有朋友。但他身边却从来不缺朋友。
因为他有狂傲的资本。他是三朝宰执的顾家独子,而他本人在年幼时便凭一首小令火遍玉京,摘得神童之名。权与名,他都太早得到了,也太早傲立群雄。年少狂傲时,他连跟皇家定的娃娃亲都能自作主张,亲自去退了。
当着皇上和贵妃的面,他能满口不在乎地说,这公主虽然美丽,但实在愚蠢。他可不要一个笨蛋媳妇。
正如今日,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不值得他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