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通判府邸内宅。秦芸坐在窗边,指尖冰凉。一双美目早已不复往日温婉,捏着手中信笺,一脸惨白。此信笺乃其心腹嬷嬷从吴家传来,上面不仅详细写明了宋家村如何从那帮亡命之徒的抢匪手里侥幸存活,甚至连宋小麦擒下匪首独眼后,问独眼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的记录在案!紧跟着,没多久,宋家那邪门丫头就像鬼迷了心窍,弄出了那省力异常的新犁。再后面的事,已无需嬷嬷多言。秦芸也从父亲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如今,整个县,整个州府,乃至整个大周,都在传颂宋家村的巧思与功德。“农事典范”秦芸捂着发疼的心口,无意识的念出几个苍白字眼,许是过于惊骇,唇角带动的面部肌肉,都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如何也想不通,一个她视为蝼蚁、本可随意抹去的乡下村落,怎配的上如此泼天荣耀?而笺中却白纸黑字的写着,制成那新犁的真正幕后之人,竟还是那个叫做宋小麦的黄毛丫头!秦芸猛地闭上眼眸,想要压下心头惊涛骇浪。可眼帘一闭,那间令她无数次午夜惊起的地方,赫然又出现在了眼前。在那里,贵为通判千金的她,尝到了此生最大的屈辱。那个个头不高,浑身土气,却生了一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邪门丫头好似只要被其看上一眼,心中想法便无所遁形小小年纪,便如此诡谲,若是放任其长大一股莫名恐慌,于秦芸心头如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猛地想起,父亲之前派去的那伙人,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当时只以为是几人遭遇什么意外,被父亲政敌所除,如今看来莫非是被发现了?那丫头竟能带着一帮村民,于那群亡命之徒手下存活,说不定那几个失踪的人,也是被对方所擒!此念头一生,脸色煞白的秦芸顿不敢再想下去,猛地起身!“桃红!桃红!”守在外间的丫头立刻推门进来:“小姐,奴婢在!”“快,快去请我父亲过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商议!”于下人跟前少有失态的秦芸,这一刻竟也一脸慌张,六神无主了开。丫头见其惊惶,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匆匆往通判老爷的书房奔去!与此同时,州城某一不起眼的小酒馆内。秦昭明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几碟几乎未动的小菜,还有一壶已饮过半的酒壶。自数月前从清河县回返,他几乎日日都会来此,每次酒过半巡,守店老翁就会过来,将剩下半壶浊酒挪开。今日同样如此。老翁扒拉完最后一颗算珠,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得见,那日日都会来此的男子,明明正值壮年,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满面颓然,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郁气。花甲之年的老翁,弃下算盘,叹了口气,默默来到秦昭明跟前。“酒虽好,却最是浇愁不得。”老翁沙哑的声音,带着唯有历遍岁月,方有的通透:“这般牛饮,糟蹋了粮食不说,更伤身心呐年轻人。”老人慢悠悠的将酒壶挪至一旁,动作自然的像收敛物什一般。秦昭明敛起朦胧醉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意。“老伯说的是”他声音暗哑,带着醉意:“从前从前哪敢像这般喝酒。”“粮食精贵能能填饱肚子就是天大的幸事”他目光幽幽,望向那剩下的半壶酒:“这一壶酒,怕怕是够一家人几日嚼用”“呵浪费实在浪费了”他的话断断续续,似说与老人听,又似在嘲笑自己。尽管如今的记忆依旧一片朦胧,可那深入骨髓的饥饿和贫苦窘迫,于他灵魂深处,从未离开半分。老翁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年轻人,心里揣着石头,酒是压不下去的。”“与其以此麻痹自个儿,不如想想法子,让那石头沉下去才是。”“看你穿戴,也不似寻常人家,有什么坎过不去的?非跟这酒,跟自己较劲?”秦昭明苦笑更深,缓缓摇头:“过不去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回头也无路。”正说着,忽然进来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老翁无奈之下,只能先去招呼客人。没一会,一行人点完酒菜后,便嗓门洪亮的聊了开。“听说了么?”“清河县下面那个宋家村,这回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嘿!”“咋能没听说!你们是不知,我前儿路过咱州下一个村子,还专程跑村里去见识了一下那犁!”“唉哟老天!怪不得那犁能让咱天子都龙心大悦呢!”“也不知宋家哪位高才,竟能想出那般法子,将那犁改的又快又好用。”“有此犁在,别的不吹,咱大周农人,今后耕种,起码能省五成之力!”“啧啧,一个村子,得了天子亲赏,往后这十里八乡,谁不高看一眼?”“不过说来也怪,就前阵子,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那群抢匪,好像也是在那村里落得网!”“还有这事?”“孤陋寡闻了吧。”一汉子得意道:“你们说说哈,一帮连掠数州官府都没捉到的悍匪,竟会在这宋家村栽了跟头。”“一个百余人的村子,竟这般硬气,自个组织人手,愣是把人给打退了嘿!”汉子满目惊叹:“还生擒了匪首呢!”另一人若有所思:“刚遭了大难,转头就立了大功,这村子邪门啊不,这村子风水够硬的啊!老天都保佑!”“”行商们后面还说了什么,正欲离开的秦昭明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宋家村山匪打退”一个个字眼,如同惊雷一般,于他朦胧一片的脑海中轰轰炸开!这些日子里,秦芸的闪烁其词,岳父那深不见底的眼,以及自己那莫名的不安和愧疚一时间,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将脑海深处的恐惧,一点点,无限放大!:()爹假死再娶,我带娘种田挣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