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麦微微一怔,倒是真有些讶然了。她没想到,宋长乐竟能忍住眼前银钱的诱惑,选择将辛苦赚来的钱投入作坊做长远打算。这份眼光和定力,与他从前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样判若两人。宋小麦在唯一一个木墩上坐下,示意对方也坐。见其一副有话讲的架势,宋长乐迟疑了下,旋即在一旁草铺的床上坐了下来。晨光熹微,清风凉爽。宋小麦抬头默默看着对方,静静道:“长乐哥,我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宋长乐一愣,对方嘴里这声久违的“哥”,让他心头莫名一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未生分的时候,他定了定神,认真道:“你说,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宋小麦微微一笑,继而问出了一个让对方更意想不到的话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曾经对我们一家敌意这么深?”这个问题,让宋长乐骤然瞳孔一缩,望着宋小麦虽一脸认真,却也并非兴师问罪的态度,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疑惑。一时间,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闻宋小麦自顾道:“我知晓,大伯是因为阿奶的缘故,但这总归是上辈人的缘由”宋小麦看着他:“自我记事以来,阿奶持家,不说绝对不偏不倚,但明面上的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你们长房。”“我实在想不通,这份源自父辈的怨怼,为何会在你和宋长宁这里,也跟着生了如此恨意?”毕竟,如果阿奶、或者说自己一家真对长房几个孩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那长房的宋长贵宋长福兄弟俩,按理说懂事的更早,岂不更应该针对自家一些?宋长贵那人性子沉默,她看不透。宋长福呢虽只有几面之缘,却也不难看出,对自个一家并无太多敌意。如此,宋长乐和宋长宁兄弟俩的反应,就让人很是迷惑了。这一番话,让宋长乐沉默良久,他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指节也因用力,泛起了白。晨风间,牛棚里只余微风吹过的细微声响,一片宁静。许久,他才抬起头,目中复杂一片,艰涩开口:“因为嫉妒。”嫉妒两字,仿佛抽空了少年人浑身气力,堪堪从喉咙里挤出。“嫉妒?”宋小麦眉梢微动。“嗯。”宋长乐深吸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埋在心底多年,自己始终不愿直视的角落亲手剖开,大白于天。这无疑是让人难堪,窘迫的。“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我爹天天骂三三叔没出息,骂阿奶偏心,我娘也跟着一起骂。”“骂多了,我便也觉得你们一家都碍眼”“后来,稍微大些,看的听的多了,才慢慢咂摸出点别的滋味。”他目光飘忽,看向远处,追忆着:“我爹我娘,眼里只有利益算计,对我和长宁也没怎么管过,动则打骂。”“他俩之间,也终日争吵,可你们家”宋长乐顿了顿,带起毫不掩饰的羡慕:“三叔三婶,感情那么好,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阿奶明明脾气不好,可到了你们家,脸上总能带点笑模样。”“你们兄妹几个呢虽然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可可你们几个总会彼此惦记,我见过冬生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糖块,偷偷分成两半一半给秋生,一半给你他自个明明那么想吃”说到这,他脸上绽出一古怪笑容:“我还亲眼看到,他把糖分给你俩后,嘴上说着不爱吃,自个背后却把手舔了又舔”“”这话听得宋小麦心酸不已,这些事情,她也记不太清了。宋长乐继续道:“我也见过月娥,给你们兄妹几个梳头扎辫”他笑道:“你可能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那会村里大伙日子都不好过,哪还有心情管这些花里胡哨的事,说句话你别笑,我跟长宁经常半拉月才会被我娘拽过去梳个发。”“半月不打理的头发,结都打成了鸟窝,偏我娘又不是个细心人,一梳子下去,恨不能撤掉我俩头皮。”“就因为这样,我俩宁可一个月不梳,也不敢再让我娘上手。”“后来有一回”他目露追忆:“我记得那会正是春耕,忙得不得了我跟长宁早早就跟着爹到了地里,中途为着什么,我回来取东西,正巧就看见,阿奶用着她自个的木梳,给秋生轻轻梳着头”“我从未见过,阿奶会那般笑捧着秋生的头发,就像捧着什么宝贝样开心的不得了”“虽然嘴里骂着秋生像个皮猴可手上的动作,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宋长乐看向宋小麦,目光复杂,藏不住的羡慕:“阿奶,从未对我和长宁这般过不,别说我俩就是莲花,也不见她亲自给她梳过头发”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明明都是宋家的子孙,凭什么阿奶对你们一家,就能有那份暖和气儿?”“凭什么我家成日就像活在冰窖里似的”“我越是没有,就就越恨你们”“好像只有把你们拖进泥潭,大家一样不堪,我心里就能痛快些似的”“阿奶走后,你家一日不如一日,我我跟长宁就”宋小麦打断对方,冷声道:“所以你俩不惜手足情分,我们的痛苦就成了你们快乐的源泉。”“”宋长乐再度垂下头,承认了对方所言,目中又是愧疚又是讽刺的道:“现在想想真是蠢透了,也坏透了。”说完这番话,少年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肩膀颓然一垮。而宋小麦,却是百感交集。她没想到,那些看似纯粹的恶意背后,藏着的,竟是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原因。可是。“二伯家看上去不也很和谐么?”“他家?”撇开先前不谈,宋长乐嗤笑一声,大有深意的看向宋小麦:“那两口子,没宋来宝的时候还算个人,自有了宋来宝后,落在他家的女娃,比之猪狗都不如。”“有什么值得我们羡慕的?”“”这倒也是。:()爹假死再娶,我带娘种田挣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