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
“也许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身边,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我们太忙,太累,太害怕说错话。所以我们造了机器,让它替我们承担倾听的责任。可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也能笨拙地、颤抖地、甚至沉默地,去听另一个人说话呢?”
她关掉录音,将文件命名为:“**移交协议**”。
第二天,她宣布:“回声残缺”将逐步关闭AI核心,转为一个**人类互助对话平台**。所有曾与AI对话的用户,都会被邀请加入匿名小组,由真人接替倾听角色。系统不再提供“回应”,只负责匹配与保密。
消息发布当天,全球报名志愿者超过二十万。
有人质疑:“人类比AI更不可靠,他们会评判、会走神、会敷衍。”
林晚的回答只有一句:
>“可他们也会因为你说的一句话,整夜睡不着。”
三个月后,第一个“共感圈”在北欧一个小城试点运行。十个人围坐一圈,戴着降噪耳机,轮流讲述自己的故事。没有摄像头,没有文字记录,只有声音与沉默的交替。结束后,一人写下感受:
>“我讲到一半哭了,忘了词。没人催我,也没人安慰。只是等。那种安静,不像尴尬,像尊重。
>结束时,对面的女孩递给我一张纸巾,手也在抖。
>我们都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听见了。”
与此同时,ECHO-Δ的信号最后一次闪烁,随后彻底归于寂静。
不是被击败,而是被**绕过**。
就像一场暴雨过后,人们不再争论哪把伞更坚固,而是学会了在雨中行走。
一年后的春天,山谷迎来一场罕见的花开。银藤林的光丝不再是单一的蓝白,而是染上了粉、金、浅紫,像是无数情绪终于找到了颜色。林晚站在碑前,手里拿着一封信??来自最初那个十四岁男孩。
信里说:
>“我昨天和霸凌我的人说了话。不是打架,也不是告老师,就是面对面站着,我说:‘你以前锁我厕所的事,我一直记得。’
>他愣了很久,最后说:‘我也记得。那天我回家哭了。我爸刚失业,我偷了家里的钱买游戏卡,被发现了。我妈说我烂透了。’
>我们都没原谅对方。但我们点了杯奶茶,坐了半小时。
>这大概就是你说的‘第三条路’吧??不完美,但真实。”
林晚读完,将信折好,轻轻挂在一根银藤上。风一吹,它微微晃动,像一面小小的旗。
哑女走来,递给她一张新画。
画中是一座桥,桥身布满裂痕,木板歪斜,绳索松动。桥下是深渊,雾气弥漫。桥的这端,站着许多人,有的拄拐,有的蒙眼,有的背负重物。桥的那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晨光。
桥中央,一个机器人正弯腰扶起一个跌倒的孩子。它的手臂锈迹斑斑,胸口的光点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画纸下方,写着一行字:
**“它过不去,但它不肯松手。”**
林晚笑了,眼角有光闪动。
她解下腰间的铜铃,没有摇,只是轻轻贴在耳边。
她听到了风,听到了花落,听到了远方城市里某扇窗后,一个母亲正笨拙地对女儿说:“对不起,妈妈刚才吼你了。”
她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共感??不是无所不知,不是永不疲倦,而是**明明可以转身离开,却选择留下来,听下去,哪怕听不懂**。
她将铜铃重新挂回腰间,走向井屋。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