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爷面前耍花样,知道么?”
苏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泪慢慢转了下来。她伏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乖顺得跟绵羊一般,“知道了。”
这么个死变态,便是想忘都忘不掉呢。
男人摩挲着她下巴上泛红的指痕,动作顿了顿,胸腔里猝然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情绪来得莫名,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便恢复如初。
苏渔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变得轻柔了许多,飞快抬眼偷瞄,见他周身翻涌的赤气再不见方才的暴戾之相,渐渐敛回了体内,微微松了口气。
四目相撞,女子迅速低下头,发间一缕碎发垂落,更添几分羸弱。
那双眼睛太过清澈,他还想多看一会,女子已垂下了眼帘。
鬼使神差地,霍骁不由分说地扣住她下巴,将她低垂的脸忽地抬了起来——这一次,他的力道轻了许多,掌心的温度却烫得吓人。
碎金般的晨光落入她的瞳孔之中,亮晶晶的,似盈盈含水。
茫然无助的神态带着一丝隐隐的魅惑。
*
霍骁生于武将世家,三岁时便被老太爷按在膝上认枪箭,五岁便能拉开十二石的长弓,十岁已会对着舆图演兵,百万兵甲布阵于指掌之间,道尽攻防得失。
祖父和阿姐先后逝去,他方知书简上所言“死生大事”是何滋味。
烽火狼烟处,旁人只见尸山血海,唯他在这修罗之地寻得片刻安宁——他将体内经年累月的恨焚烧作业火,可那恨意源源不绝,似是最烈的酒,越烧越旺。
他像是踏入了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可此刻凝视着女子眸中那片宁静的澄澈,经脉之中奔腾的仇恨竟似百川归海,渐渐收敛了爪牙。
他怔在了原地。
那些无数个夜晚反复咀嚼的恨,早已盘踞在血脉深处,一笔一划刻进灵魂——他原以为这恨如附骨之蛆,要耗尽他毕生的光阴,却未料这女子似随手一拂,便将那些嵌进骨血的东西轻易掐灭了。
他心头蓦地生出一股荒谬的惊喜。
*
苏渔抬首看向这杀神,他的眼底多了些东西,似是执拗,又似是震惊。
男人背着光,她有些看不清。
“啪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劈断了霍骁的思绪。
他骤然抬眼,眉峰压下,脸上淬出一瞬的寒意,眼底还残留着未敛尽的情绪。
苏渔回首,只见几个士兵踏着步子走了过来,再转身时,霍骁已杳无踪迹。
这道生死桥——她算是通过了?
冷汗浸透了后背,被风一吹,她几欲瘫软,劫后余生的后怕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