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只有一个“可”字的信,自北莽太师府飞出,如一滴落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天下这锅沸腾的鼎中,炸开了锅。没有人知道这则消息,最初是从何处流传开来。或许是离阳王朝安插在北莽的谍子,冒死传出的只言片语。或许是某个往来于两地的商队,在酒后吹嘘时,无意间泄露的天机。又或许,当那两位站在人间武道之巅的人物,心意相通的刹那,天地间的气机,便已自行将这桩旷世之约,昭告了四方。北莽太师陈凡,应北凉王徐凤年之战书。二人,将论道于武当山!消息不胫而走,其扩散的速度,比最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迅猛。起初,江湖上的反应,是错愕,是难以置信。一个,是扶持北莽新皇登基,权倾朝野,却又神秘得仿佛不存在于世间的“太师”。传闻中,他以一人之力,覆灭了两禅寺,让佛门圣地沦为焦土。另一个,是新晋的北凉王,身负天大气运,以弱冠之龄,踏入陆地神仙之境,被誉为最有可能接替王仙芝,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的“天命之子”。这两个本该是生死大敌,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人物,为何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进行一场……“论道”?无数的茶馆酒肆,客栈驿站,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论道?什么道?是杀伐之道,还是长生之道?”一名挎着长刀的游侠,满脸困惑地问着同伴。“蠢货!”邻桌一个摇着折扇的酸腐书生,嗤笑一声,“这等人物的境界,岂是你我能揣测?他们论的,是天道!是那高悬于顶,虚无缥缈,却又决定我等生死的……天门之路!”“天门……”这个词,让整个嘈杂的酒馆,都为之安静了片刻。那是所有武人,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的终极。而地点,武当山,更是为这场本就充满传奇色彩的约战,增添了一抹宿命般的意味。那是徐凤年当年落魄出逃,重获新生的。也是老掌教王重楼,为他逆天改命,传下大黄庭的地方。将论道之地,选在于此,其用心,昭然若揭。于是,整个天下,都动了。一时间,通往武当山的各处官道、小径,变得前所未有的拥挤。有佩剑的少年郎,怀揣着一睹绝世风采的梦想,辞别家人,策马南下。有成名已久的宗门宿老,自闭关之地走出,神色凝重,只为亲眼见证这数百年未有之武道盛事,印证自身所学。更有无数好事者,王公贵族,派遣快马,只为求得第一手的消息。整个天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气运,都开始朝着那座道教圣山,疯狂汇聚。……离阳王朝,太安城。皇宫深处,气氛压抑得如同雷雨将至。年轻的皇帝,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中的密报,那张纸,几乎要被他攥出水来。“封锁!给朕封锁一切通往武当的道路!”“传朕旨意,襄樊节度使,即刻出兵,将武当山给朕围起来!没有朕的准许,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皇帝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怕了。他怕的不是陈凡,也不是徐凤年。他怕的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北莽太师,一个北凉王。这两人若是在武当山上,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他离阳的江山,还能坐得稳吗?这比千军万马的正面冲撞,还要让他感到恐惧。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下去。铁甲洪流,自襄樊城开拔,旌旗蔽日,杀气腾腾,很快便在武当山下,设立了重重关卡。寻常的江湖客,商旅百姓,确实被阻拦在外,怨声载道。可对于那些真正想去的人而言,这道由凡铁与血肉铸成的防线,薄如蝉翼。有人于万军注目之下,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里之外的山林间,只留下一道渐渐淡去的残影。有人乘一叶扁舟,于月下逆流而上,舟行水面,不留半分涟漪,岗哨上的士卒,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江面依旧,空无一物。更有甚者,如那重出江湖的剑神李淳罡,只是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自那军阵最森严处,悠哉走过。数万兵甲,竟无一人能“看”到他的存在,仿佛他与这天地,本就是一体。离阳王朝的雷霆之举,最终,沦为了一个天下皆知的笑话。它非但没能阻止人潮,反而更加凸显了这场“论道”的层次——那已是超脱于世俗王权之上的,另一个维度的交锋。……武当山脚下的小镇,此刻已是人满为患。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着红裙,容貌绝美的女子。她指尖绕着一缕发丝,眼神妩媚,却又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红莲圣女。她望着窗外那熙熙攘攘,朝着山上涌去的人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真是有趣,这天下的男人,都为了那两个家伙,快要发疯了。”在她对面,一个眉清目秀,穿着朴素僧袍的小和尚,正小口地喝着清茶。两禅寺被毁后,他便一直在世间行走,眉宇间的稚气褪去了些,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沉静。“阿弥陀佛。”小和尚放下茶杯,轻声道:“圣女施主,难道不是为此而来吗?”红莲圣女瞥了他一眼,娇笑道:“我可不是来看他们打架的。我只是好奇,那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人群,望向了遥远的北方。那个将整个北莽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将两禅寺付之一炬的男人,他的每一步,都让人看不懂,却又都带着颠覆一切的目的。这一次,他又想颠覆什么?是这江湖,是这天下,还是……别的什么?小和尚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东海,武帝城。城头之上,那个站立了数十年的身影,依旧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礁石。王仙芝。当那则传闻,随着海风,吹到他的耳中时,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西北方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两股正在急速靠近、即将碰撞的磅礴气机。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镇压江湖一甲子,人间已无敌手。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等一个能打败自己的人。他是在等,能与他一同,去推开那扇“门”的同路人。一个,不够。现在,终于来了两个。“时机,到了。”他淡淡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城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下一刻,他迈出了脚步。就这么一步,踏出了城头,踏在了虚空之上。整片东海,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之静止。万顷碧波,凝固如镜。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如履平地般,一步一步,朝着武当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不是去看戏。他是去,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定此世未来的“论道”,做最后的“公证”。或者说,他,亦是这场论道的一部分。……北莽,太师府。陈凡换下了一身白衣,穿上了一套最寻常不过的青色布衫,看上去,就像一个即将远游的富家翁。他孤身一人,没有带铁木格,也没有惊动寒骸。当他走出府门,融入上京那繁华的街道时,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个气息内敛、神情懒散的男人,与那位权势滔天的太师联系在一起。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欣赏沿途的风景。可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澄澈。《大梦心经》与星海秘闻,为他指明了方向。与徐凤年、王仙芝的这场“豪赌”,则是验证方向的唯一途径。这不再是单纯的截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寻宝。这是一场,赌上了一切,试图撬动整个世界底层规则的……终极游戏。而他,:()雪中:开局截胡剑九,徐凤年哭求我别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