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医吏笑道:“我也负责院考报名,看见你捐官不成抱着银子跑了,紧接着来了几个锦衣卫说我们占道经营。”
“占道经营?”好离谱的理由,锦衣卫果然无法无天,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把老大抓走打了一顿,老大回来一言不发重填了你的报名表,那时我就猜你肯定背景深厚,不过看你被分到这里,也没那么厚。”
梨花心头一震,谢舟居然……他怎么从来没和自己提起过。
这边义诊,那边谢老夫人马车到了,几个下人有序搬东西,有吃喝衣物,也有常用药膏,谢老夫人没露面直接进了善堂。
梨花他们的药不一会儿就发完了,青年医吏回去取药,杜仲与堂主在一旁叙旧,梨花无所事事在善堂里转悠,走着走着到了一间屋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你一定保佑谢家子孙兴旺,舟儿早日开枝散叶,谢家繁荣昌盛……”
梨花奇怪,竟有人在此祝祷?拥挤的善堂辟出一间单独的房间供神,想来堂主也是信佛之人。这时,一只野猫从脚下窜过,梨花吓得尖叫,一个妇人推开门:“何人在此喧哗?”
梨花认出这是谢老夫人身旁的妈妈,便道:“我是惠民药局来义诊的医吏方梨,意外来此,扰了谢老夫人清净。”
谢老夫人没说话,梨花顺着门望进去,桌案上供的是一尊武神菩萨,老夫人手持礼香,那香外表光滑,没有杂味,烟雾笔直向上,梨花叹道:“这香仿佛可直达天听。”
那妈妈得意道,“这是从天承寺请的香,高僧加持,专供谢家的。”
谢老夫人将香插进香炉出来,妈妈锁上门,梨花道:“老夫人心善,神仙会保佑您达成所愿。”
谢老夫人余光瞟她一眼,带着妈妈离开,梨花无奈歪头,目送冷面善人离去,忽听得旁边房间里咔嚓一声,像是扫把倒了,梨花取下柴房虚挂的锁,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将头埋在膝盖上瑟瑟发抖。
她走近拨开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鸳夫人,你怎会在此?”上次见她还是在高彪灵堂上。
鸳夫人疯狂摇头:“不要杀我,我不知道。”
“谁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知道什么离魂散,求求你放了我。”鸳夫人一边哭喊一边邦邦磕头。
又是离魂散,这东西最近是缠上她了吗,人人都要跟她提一嘴。鸳夫人已失去神智,梨花在她后颈轻刺,她立刻晕过去。
这时候堂主闻声赶来,见到靠在梨花肩头的鸳夫人道:“一个月前我外出时碰见此女受伤便带回来,醒来才知道是个疯子,她到处乱跑,怕她伤已伤人,只好将人关在柴房。”
梨花凉飕飕道:“没地方安置人,倒有地方供神。”堂主心虚地抹了把汗正要解释,她直接打断:“此人与我是旧识,我带走了。”
堂主巴不得把人送出去畅快放行,正好青年医吏取药回来,她托他把人背回去,自己留下来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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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诊一忙就忙到晚上,陈三和另外两名医吏已经将房间收拾出来,院子打扫干净,初俱医署规模,其他人都是两人住一间,杜仲住正使大屋,梨花住杂物房,鸳夫人也被安置在此。
她是惊吓过度乱了心神,梨花为她施针喂药,她渐渐缓和,梨花坐在床边出神。
先帝和高彪都是中离魂散身亡,一个是五年前,一个是五年后,这两人有什么联系?又是什么人追杀鸳夫人?用这么隐秘的毒药是想掩盖什么?
这些事与她毫无关系,偏偏被卷入其中,都是要命的事,想想就头疼。
算了,爱谁谁,梨花自暴自弃准备吹蜡烛睡觉,却发现根本没有她躺的地方,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只有大小不一的许多木箱。她打算把木箱拼起来当床凑活一晚,躬身一搬差点折了腰。
看着不大点的木箱无比沉重,里面满满当当写过的纸。哪个大神把纸当宝贝珍藏啊!梨花无声咆哮,认命的一点点把纸搬出来,随意一翻,发现竟是某个人的手札。
纸张泛黄,看来已经放了许多年,因为沾染药味才没被老鼠啃了。手札上有时记载义诊经过,有时记载药物实验,还有研究针灸把自己扎晕的经历。
梨花越看越来劲儿,这人也够有钻研精神的,扎晕一次不够,他还要尝试不同穴位组合扎,往后翻竟看到移穴之法,那人写道:“今日又试出一种针灸之法,我取名移穴之法,与前面已有的放在一起装订成书,就叫《针灸实录》,明天一早告诉杜兄,不,现在就去告诉他。”
原来《针灸实录》是李守仁所作,杜仲口中爱医成痴的老朋友就是他。
“牵丝引让人飘飘欲仙,我说这是毒药,杜兄说酒也是毒药,哈哈哈。”
“牵丝引去掉曼陀罗会让人严重头痛呼吸不畅,看来是曼陀罗蒙蔽的人的痛觉,重大发现,告诉杜兄!”
他每写完一段在结尾画个圈圈,接着写下一段,这是省纸行为,梨花为什么知道,因为老爹和他一样抠门,他们若相识,定也志趣相投,梨花看得津津有味。
“把曼陀罗换成雷公藤,能减弱头痛症状,有人误食可能被当成其他病症治疗,幸好雷公藤有淡香,不然当成牵丝引吃了岂不要命?”
“杜兄突发奇想要编一本毒经,记录天下毒药,他给这药取名离魂散,我说还未研究出解药,不想把他放进毒经里。”
“最近杜兄很不对劲,我们吵了一架,我说‘医者掌阴阳,一念生,一念死,当大夫要有良心。’杜兄说良心不能当饭吃,我知道他想回太医院,他有妻儿老母要顾。”
看到此处,梨花手中手札“啪”的落地,这是老爹对他说过的话。
李守仁是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