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那套嫁衣。
凤冠一如之前那么眼光,霞帔整洁如新。
苏离有些茫然。
“菲菲清醒的时候,我把这一套给她看了,问她想不想穿,她点头。”盛夫人眼里含着热泪凝视箱子里的东西。
“我想给她穿上,她又摇头。她说,这么漂亮的衣服,她想等她好了再穿。”
盛夫人眼里的泪,又一次划落下来。
苏离光是听着,心里就难受。
“她没穿,我只是给她看了。她说很漂亮。我说这是找一个跟她很像的姐姐买的。她说这么漂。。。。。。
夜深了,烟花的余烬还在空中飘散,像被风吹远的星火。苏离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儿回到卧室,轻轻放在婴儿床里。孩子攥着她的一角衣袖,呢喃着“妈妈”,眼皮却已沉沉合上。她俯身吻了吻那柔软的额头,指尖拂过女儿眉心一点淡淡的红痣??和小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站在窗前,望着屋顶花园渐渐安静下来。季恒还在楼下收拾孩子们堆满画纸的长桌,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他弯腰捡起一张被风吹落的涂鸦,展开看一眼,笑了。那是念安白天画的全家福:五个人手牵着手,头顶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写着“我们不怕黑”。
苏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铁盒。这是她多年随身携带的旧物箱,里面藏着几封泛黄的信、一枚褪色的发卡,还有一张季家老宅火灾当晚的新闻剪报。她从未告诉任何人,那天晚上,她其实并没有睡着。
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夜,她听见走廊传来争执声,是季恒与父亲激烈对峙。“你不能把她当工具!”季恒的声音嘶哑,“她不是季氏并购案的赠品!”而老爷子冷笑:“婚姻本就是交易,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
然后是摔门声,脚步远去。接着,厨房方向传来异响。她披衣起身查看,却看见伊莎贝尔??当时还是季家的家庭教师??正悄悄将一份文件塞进烤箱。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看清了标题:《关于苏离不孕症误诊报告及后续心理干预记录》。
第二天清晨,整栋宅子陷入火海。官方说法是电路老化,但苏离知道,那场火烧掉的不只是木头和家具,还有一个人试图为她正名的努力。
她一直没问伊莎贝尔为何要这么做,直到三年前重逢时,老人握着她的手说:“我教过无数贵族子女,可只有你,让我觉得教育真的有意义。”
此刻,苏离把那份剪报重新放回盒中,又取出另一样东西??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封面写着“小星语录”。这是她从儿子三岁开始记录的点滴: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拒绝进食、第一次主动拥抱……最后一页写着发布会那天他说的话:“如果我们做的事是假的,那为什么会有孩子在这里学会笑?”
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明白,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但它们可以变成光的裂缝,让希望透进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您母亲昨夜安详离世。临终前一直在哼《摇篮曲》,手里紧紧攥着那幅铃兰画。”
苏离闭上眼,呼吸轻缓。她没有哭,只是将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能听见母亲最后一口气息里的温柔。窗外风铃轻响,像是回应某种冥冥中的约定。
第二天清晨,她独自驱车前往康复中心。阳光洒在走廊上,护士递给她一个布包:“这是老太太留下的唯一遗物,她说一定要交给您。”
打开一看,是一块手工缝制的布偶,针脚歪斜,模样粗糙,却能看出是个小女孩抱着花的样子。背面用铅笔写着:“给我的星星。”
苏离怔住。她记得这个称呼。小时候每次发烧,母亲都会摸着她的头说:“我的小星星,快点好起来。”后来生活崩塌,这声音便再未响起。原来她一直记得。
她抱着布偶站了很久,最终把它放进车后座,朝着“铃兰之家”驶去。
园区今日格外热闹。“家庭故事展”进入尾声,许多参观者在留言墙上贴下自己的经历。有人写道:“看了你们的故事,我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报警,结束了十年家暴。”也有人留下照片:“这是我女儿第一次露出笑容,她在你们这里学会了画画。”
小星正在指导一群孩子做陶艺。他蹲在一个轮椅男孩身边,耐心地帮他塑形:“你想做个杯子吗?以后每天喝水的时候,都能想起今天有人陪你一起捏泥巴。”
男孩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苏离静静看着,忽然感到一只手搭上肩头。转身,是季恒。
“昨晚没睡好?”他低声问,目光落在她微肿的眼眶上。
她点头,又摇头。“妈走了。”
他沉默片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替她悲伤。”
“我想通了一件事。”她靠在他胸前,声音很轻,“我一直以为被抛弃是最痛的,可现在才懂,最痛的是明明彼此深爱,却被困在误解与恐惧里,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所以我们要教会孩子,别重蹈我们的覆辙。”他抚着她的发,“让他们知道,表达脆弱不是软弱,而是信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