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竹却发现了不对劲:“我也送了你,你怎么不想着给我回礼?”
“你不一样。”
奚竹被这句话戳中心头,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林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起初不是也送过的吗,但日积月累,这人情属实有些多了。还也还不上啊,就先积攒着,放在后面吧。反正大人你家境殷实,一时间也不缺我这三两碎银。如今我手头确实不很富余,待日后!日后发达之时,那日所说必当一一兑现。”
是那天为了让奚竹随她去崔府打探时的承诺。
奚竹听到她急切的语气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只当他是冤大头。
他心里摇摇头,帮她本就是因为严行的嘱托与自己的私心。严行对他有恩,他拜托的事自己不会推诿。至于自己的私心?大抵是见到她,想起了曾经走投无路的自己吧。
他从没想过让林玉报答他。
“那你怎么不把我送你的那瓶送出去?”
林玉乍一听有些发愣,脑袋里一片空白。奚竹的那瓶被放在衣襟最深处,是离心口最近的地方。为何呢?她好像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自然而然地就把裴归云送的那瓶递了出去。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为什么。”
静月湖旁,没有月光,连湖水也如静止了一般无波无澜。湖畔,布满沟壑的枯井静立,唯有一棵杏树与其相伴,等待着人来取走尘封的真相。
转眼间,花瓣早已飘散,杏树已结青果。
林玉下马,再次来到这棵树前,感慨万千。
“我们跟这静月湖真是有缘,这才过多久?又来了。”
奚竹站在曾翻过土拿东西的地方,手上一边往树上打绳索一边道:“的确,我还记得林大人那时,连箱子都不敢打开,还让我做苦力。”
林玉瞪了他一眼,心中的紧张情绪消散不少。她小心地环视周围,朝奚竹说道:“待会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些,我会在上面拉好的。”
那枯井她从上面望了一眼,井口以下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清,眼睛都被糊掉了似的,单单看着就害怕。
“一口枯井,还拦不住我。”
说完少年便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没有半分赘余。
林玉脚抵着大树,手紧张地抓住绳索,直到绳子再没有往下移动才往井口跑去。
“怎么样?可还安全?”她伸长脑袋,手拱在嘴前努力往下传话。
可枯井中默然如初,连风声都未曾有。
没有声音应答。
林玉着急地继续喊,怎么会呢怎么会?先前她们明明都用绳子探过井的深度了,方才放下去的长度已经比那要长了啊。莫非枯井中别有机关?奚竹跳得太快伤着了?
她开始后悔了,方才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等明日夜里多叫几人再来探查。
甚至连眼眶中的热意都未察觉,她心里生出一些害怕来,这感觉比自己初入京时都要强烈。一时着急,声音也急促了不少。她不断地往井口下喊着:“奚竹!奚竹!”
眼前黢黑一片,这样的黑夜奚竹只在孤坟岗见过。他努力睁开眼睛,但目光所至也只是一般无二的黑。耳边恍惚有风声传来,伴随着吹动杂草的簌簌声,就像野鬼的哀嚎声。双手往两旁张开,除了杂草什么都抓不住。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却辨不清模样。他蹲下身用手去摸,一种冰冷的奇异感迅速席卷全身,在到达胸口的时候,他恍惚想起,这种触感是死人的骨头!
慌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奚竹把那东西抛了出去,脚没踩稳一下子摔倒在地。背部又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大脑一片空白,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往后背一模,手上便沾上了一种黏糊的东西,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他才发现这是血啊。
原来在极致的黑暗下,血也是黑色的。
奚竹蹲在地上,手抱在双臂上只想把自己箍紧。脸上被风吹得生疼也不在乎,他只是在想,黑夜还要多久才能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