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把箱子中的纸张递给她。
箱子上的锁年久失修又常年埋在地底下,早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是以在井底时就被奚竹撬开了,林玉也事先在马上看过这纸上面记载的东西了。
是普通的账目没错。
“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玉继续问道:“只是不知,这跟崔焕所做的事有何关系?”
陶熹然手指在纸上第一列,缓缓说道:“我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被锁入地下室中,日日琢磨,终于窥得一丝线索。”
“这当是柳姿楼与崔焕之间的金钱往来。原先我只以为他们在里面扮演着保护伞的角色,可如今看这账目才明白,柳姿楼根本就是他们敛财的工具。他们提供人,而柳姿楼提供场所,所赚之钱全部进了这群狼心狗肺之人的口袋中。大人请看,右上角这里的小树叶,根本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柳’字。”
林玉朝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在那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标志。一片细长小叶儿,中为空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怪不得。
她曾怀疑过这与王识传那本有何关系,可数目对不上,版式也对不上,若是那本的前传,未免有些不对劲。但若是此便说得通了,官与人拐、官与青楼,原来官才是中间之人,万事的罪魁祸首。
“明日我便让大理寺的人去查柳姿楼的利益明细。”
“不。”陶熹然缓缓摇头,带着一丝决绝,“待天亮后我便去大理寺告发崔焕。”
“崔焕他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在京中翻个底朝天,两位大人,我不能连累你们。夜长梦多,为免其余麻烦,还是早日去比较好。”
林玉心头微动:“可是你的伤还未痊愈,在大理寺中定不会好过,还得时刻提防着人。”
奚竹也插了句话:“对啊。陶娘子,你不必担心他会查到这里,我定会全力保下……更何况,”
他垂下眸,声音黯淡:“你是我母亲生前所识之人,情理之中,我该叫你声陶姨的,就算如此,我也该奋力护你平安。”
陶熹然被此话说得动容,可嘴上却半分没有动摇:“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本就在下面苟活了这么久,再多被关上这些时间也无妨,但却是万万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我陶家也是世代为官,父亲虽已不在,可长兄仍在,定不会受如何大的委屈了。”
“我与崔焕这恩怨,再等不了一刻清算了。”
她眼中烈火灼灼,为决心已定之势。两人见此,没有再说什么,又继续商量了一会后,奚竹送林玉出去。
外面天光大亮,入秋后蝉鸣声渐渐没了,可晨间嘈杂的声音从未停歇。早起干活的妇女将衣服重重甩在木板上的洒水声,孩童摇头晃脑的读书声,还有教书先生怒斥的声音都此起彼伏传来。
“这个字如何写的?看清楚!下笔需有力,日积月累才能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这严厉的声音让林玉瞬间回到幼时被舅舅耳提面命练字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战栗。
奚竹也听到了这声音,难得解释了一番:“这里是离学堂比较近……”
“等等——”
林玉猛地停住脚,仰头问奚竹:“你说这世间会有两个人的字迹一模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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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理寺刚送走了一桩柳姿楼人拐案,又迎来了一件案子。要说啊,这真是神奇得很。谁能想到,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今早竟在大理寺门口报案求冤?那人身份不凡,是前中书令之女,而她今天要状告的对象,竟是她的丈夫!
百姓口口相传,这件事便如滚雪球一般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大理寺外人潮涌动,有去得晚的,只能看到那传说中死了的人正跪在地上,呈上去几张纸,柔而不弱的声音传遍整个堂间。
“民女要告发御史崔焕,于纪昌三十四年将我囚禁至崔府地下,长达十八年之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发现了他与柳姿楼相互勾结,强拐女子以求营利的秘密。这账目便是我在书房中找到的,上面记述的就是他与柳姿楼的利益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