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身形一滞。
“师姐!就是现在!”雷云升嘶声大喊,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声喊几乎耗尽了他全部气力。
身后的宋婉,早已被雷云升这石破天惊的应变与领悟所震撼。
“雷师弟。。。
门开刹那,一股沉郁如渊的气息自石室深处喷涌而出,仿佛千年封印的呼吸骤然吐出。那气息带着腐朽檀香与铁锈混合的味道,又似有无数低语在耳畔呢喃,说的全是“还命来……还命来……”王响只觉胸口一闷,双膝几乎要跪下,却被宋婉一手扶住肩头,一道清气自她指尖渡入经脉,才勉强稳住身形。
“它认你。”宋婉望着那枚仍悬于半空、金光流转的铜钱,声音微颤,“这不只是信物??这是钥匙,是血契,是齐师当年以自身精魄为引,熔铸怨念与悔意而成的‘赎魂令’。”
雷云升疾步上前,剑已出鞘三寸:“不可贸然进入!万一是陷阱?”
“不是陷阱。”王响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却坚定,“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人等我。”
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但那铜钱的热度已顺着血脉蔓延至心脏,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将他的魂一点点往里拽。他迈步向前,一步踏过门槛。
刹那间,天地翻转。
眼前不再是幽深地道,而是一片无边血海。黑云压顶,电光如蛇游走天际,海面浮尸无数,皆披道袍,面容模糊,唯独胸前一枚枚铜钱在暗潮中泛着微光。远处一座孤峰耸立,峰顶建有一观,形制正是五脏观,但整体倾斜欲倒,屋檐滴血,瓦片化作骨灰随风飘散。
“这是……心象之境?”宋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紧随而入,玉尺横胸,眉心一点朱砂亮起,护住神识。
“不完全是。”王响望着血海中央缓缓升起的一道身影,喉头滚动,“这是……齐天师的记忆碎片。”
那身影渐渐清晰??正是年轻时的齐砚,须发未白,眼神凌厉如刀。他立于尸山之上,手中长剑染血未干,脚下跪着那位民间女巫,怀中婴儿尚在抽搐。可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女巫猛然抬头,双目竟成纯黑,口中发出非人嘶吼,整具身体炸裂开来,化作一团浓稠黑雾,直扑齐砚面门!
“啊??!”齐砚惨叫一声,剑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黑雾裹挟着坠入血海,消失不见。
画面再次扭曲,场景转换至北邙山巅。三年前那一战重现:漫天黄符纷飞,尸群如潮,齐砚一人持剑立于阵眼,周身烈焰腾腾,本已压制邪祟将溃。然而就在最后一击即将落下之际,他忽然停手,怔怔望向虚空某处。
那里,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泪流满面,嘴唇开合,无声诉说着:“你还我命来。”
邪祟趁机反噬,一爪穿心。齐砚倒地,却不死,灵魂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坠入幽冥隙,一半残留在肉身之中,就此陷入长眠。
“原来如此……”王响喃喃,“他的愧疚成了破绽,怨念借机入侵,将他困于自我审判的轮回之中。”
宋婉点头:“幽冥隙并非真实地域,而是人心最深恐惧所化的虚妄空间。唯有真正面对过去,才能脱身。可齐师不愿面对??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却又无法回头。”
雷云升冷哼一声:“所以他选择逃避?让整个游仙宫为之陪葬?”
“不是逃避。”王响突然转身,目光灼灼,“是赎罪。他留下这枚铜钱给我,不是偶然。他在等一个人,能替他走完那条未竟之路的人。”
话音刚落,血海轰然裂开,一道金桥自深渊升起,通向那座倾斜的五脏观。桥身由无数铜钱串联而成,每枚都刻着一个名字,最后一个空白处,正浮现出王响二字。
“你要去?”宋婉问。
“必须去。”王响踏上金桥,“否则,月蚀之夜,九幽锁魂阵开启,他们不仅会复活齐天师的躯壳,更会用这具躯体重塑邪法,届时天下大乱,百城沦陷,冤魂遍野!”
“可你若失败,也会永远困在幽冥隙中,神魂俱灭!”雷云升厉声警告。
王响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少年意气,也有几分宿命般的苍凉:“当年山城事件,我本该死在那场火里。是齐天师救了我,用一枚铜钱换了一条命。如今,轮到我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