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手中扫帚递出:“如果你真想成为帚使,那就从扫这间牢房开始。不是杀人,是扫地。扫去污秽,也留下生机。”
白衣男子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竹帚的瞬间,眼中戾气骤然退去。他低头看向地面??那里积满血污与尘土,却也有几株嫩绿小草,正从裂缝中钻出。
他跪下了。
不是投降,而是顿悟。
三个月后,江湖再传新事:北方边陲某小镇,每到深夜,便会有一位蒙面人提帚清扫街道。他不说话,也不收钱,只默默劳作。镇民起初惧他,后来敬他,再后来,竟有人自发跟着他一起扫。
有人说,那人手里握着的帚首上,嵌着一小块晶莹的竹节。
又一年春,青城山花开如海。
曾慧坐在山顶石台上,望着远方。王响回来了,身后跟着三十余名新晋帚使,个个眼神清明,气息沉稳。宋婉也带来了好消息:西南三十六村已陆续重建,村民都说夜里常听见扫地声,醒来时门前总是干干净净。
“您说得对。”宋婉站在他身旁,“扫帚声多了,鬼魅自然无处藏身。”
曾慧笑了笑,没说话。
他只是举起扫帚,轻轻落在身边石台上。
沙……
一声轻响,惊起一片飞鸟。
鸟群掠过天空,排成“人”字,向着太阳飞去。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温热。低头看去,那枚竹节碎片竟微微发亮,随后“咔”地一声,从中裂开一道细缝??一缕极细的绿芽,悄然钻出。
他怔住了。
王响见状,脱口而出:“道种……发芽了?”
曾慧凝视良久,终于轻叹:“原来如此。当年师父让我扫阶三百六十五日,不是为了磨性子,也不是种道种……而是让我学会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一把扫帚,真的长成一棵树的时候。”
春风拂过千级石阶,吹动他的衣角。远处,新来的弟子正低头清扫,动作尚显笨拙,却无比认真。
沙沙……沙沙……
声音绵延不绝,如同血脉流淌,如同呼吸不止。
曾慧站起身,走向山门。
他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有更多的人误解“扫”的意义,或许还会有新的“道影”诞生。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弯腰,愿意动手,愿意为这个世界哪怕只扫一次台阶??
那么,道就永远不会断。
阳光洒落,千级石阶熠熠生辉。
沙沙??沙沙??
扫帚声依旧,不疾不徐,如同心跳,如同呼吸,如同大道本身,在岁月长河中,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