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山雨欲来。
官道上马车疾驰。
狂风吹得山间树木哗啦啦作响,马车里的人听着那呼啸而过的山风,如惊弓之鸟。
一道白光霹雳而下,远处雷鸣声响,豆大的雨点从乌云中坠落,尘土里掀起泥腥味儿。
暴雨顷刻而至。
闪电撕裂云层,狂风裹挟着雨幕噼里啪啦击打到马车上。驭马者不敢松懈,只挥舞着马鞭驱赶。
夜幕降临,泥泞道路积满水洼,马车颠簸,泥浆四溅,两盏油灯在风中摇摆,如海上孤舟。
马车里的女郎面如纸色,身下嫣红濡湿了衣裙,抱着她的婢女两眼噙泪,却不敢落下。
“三妹可受得住?”
马车外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女郎虚弱没有应答,婢女咬牙道:“周郎君只管快些!”
做产期逃亡,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眼下睿王离京办差,需月余才归,只要出了京畿地界,便有人接应,此后如鲸向海,似鸟投林。
天边时不时亮起白光,雨丝从云层极速坠落,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哒哒的马蹄声穿透黑夜追击而来,一队头戴斗笠,身披防雨斗篷的人马冒雨疾驰。
那马蹄声好似催命鼓点,朝逃亡的女郎逼近。
不到两刻,火把照亮了沉沉暮夜,混乱的马蹄声夹着嘶鸣阻断了马车的前行。
为首的男人骑在战马上,斗笠遮挡了面容。侍从手持利刃,把驭马的周闵秀踹翻在泥泞里,动弹不得。
吃痛的惨叫声惊得马车里的婢女瑟瑟发抖,她死死地抱住自家主子,直勾勾盯着车门。
只消片刻,紧闭的车门被推开,雪亮的剑尖挑起帘子,火把映照而来,两名女郎面上皆是惊惧之色。
挑帘的男人眉飞入鬓,眸色如潭,带着通身的寒气。
车内浓重的血腥气令他极度不悦,冷峻的面庞上透着阴沉与不耐。
“抛夫弃子,余三娘,你好得很。”
声线低沉,杀意十足。
女郎嘴唇发抖,血色褪尽,显然是害怕了。
雨雾中的周闵秀奋力挣扎,奈何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挣脱得了他们的束缚。
马车帘子落下,提剑的李湛一脚踩到周闵秀脸上,把他生生踩进泥潭里。
火光中,雨丝绵密而落,比先前小了许多。
李湛居高临下审视这个敢带余薇私奔的男人,冰冷的剑尖贴到周闵秀的脸上,令人颤栗。
马车里的余薇不顾产后体弱,奋力爬到车门前,急声呼道:“李七郎!”
她气急败坏的暴喝声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了过去。
余薇白着一张脸,手持匕首抵到颈脖上,双目赤红,泛着深入到骨子里的憎恨。
“你若杀他,我便死给你看!”
她一字一句,声声力竭,好似杜鹃啼血,充满着愤怒与不甘。
周闵秀眼眶泛红,尽管他早已做好送命的准备,还是心疼她这些年的不易。曾那般好的一个人儿,金尊玉贵娇养着,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瞳孔收缩,李湛紧抿薄唇,表情阴鸷。
余薇着急道:“放了他,我跟你走!”
像听到笑话般,李湛冷酷道:“我若不呢?”
余薇死死地盯着他,忽地笑了,如濒死的飞蛾悲怆又凄厉。
“那便多谢殿下成全三娘与二哥这对鬼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