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三娘若在家中乖觉,我在外奔波,自要放心许多。”
余薇厚颜道:“妾没有出去闯祸,你不信就问汪嬷嬷。”
李湛没有答话,只看着她笑了笑。夫妻二人难得的和睦,叙了好一会儿家常。
李湛重欲,小别胜新婚,晚上缠着余薇腻歪了两回,只要她别跟他闹,他大多数都会纵容,哪怕她跟李承月出去鬼混,都能忍受。
余薇被折腾得疲乏,窝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李湛吻了吻她的发,与其十指紧扣。
待到子夜时分,余薇忽觉身体往下坠落。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惊醒,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幽幽烛火。
环顾四周,是她熟悉的书房。看到一袭素衣的李湛,余薇本能扭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入梦了。
她掐了掐大腿,一点都不疼。
屋里的李湛并未察觉到她的出现,只专注焚香净手。
余薇的视线落到桌案上,瞳孔收缩,看到了那尊令她胆寒的青面獠牙。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它,似人非人,形态怪异,面貌狰狞而可怖。
余薇从骨子里抵触它,不由得离远了些。
当时李湛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下泛青,神色倦怠,浑身上下透着死气沉沉。
雕像前摆放着一只碗,一柄匕首,一支毛笔和一张黄纸。
李湛挽起衣袖取木桶中的长勺,舀垩灰在室内的地板上画图。只消片刻,一幅诡异的道家符案便被他娴熟画出。
见此情形,余薇好奇上前观望,满脑子疑问。
那人确定符案没有纰漏后,才丢掉长勺,行至桌案前,取匕首割破手腕。猩红的鲜血流入白瓷碗中,隐藏在阴影下的半张脸上没有悲恸,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余薇眼皮子狂跳,看到他取方帕简单包扎手腕,右手提笔沾碗中鲜血在黄纸上画道家符图,仿佛不觉疼痛。
腕上鲜血很快便浸湿方帕,余薇忍不住喊他:“李七郎?”
遗憾的是她发不出声音来,虽然知道她无法干涉梦里的情形,还是想伸手去拽他的衣袖,指尖穿过他的身体,空无一物。
余薇愣了愣。
不一会儿图案画成,那张黄纸被李湛点燃,火光映照到他的脸上,灰烬落入血碗中,他将其供奉到雕像前,而后取两支香跪拜,像在做某种献祭。
室内烛火忽明忽灭,那场景莫名让人觉得诡异。身着素服的男人,狰狞扭曲的雕像,奇怪的符案……构成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余薇很想离开,却又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硬着头皮观望。
祭拜完雕像后,李湛取来天子御赐的宝剑,从容走进垩灰符案中,盘腿坐定。
宝剑出鞘,泛着锋利寒光。
余薇眼皮子狂跳,隐隐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不出所料,李湛垂眸,修长指骨轻抚剑身,缓缓将其搭到颈脖上。
当冰冷利刃触碰到肌肤时,他凝视雕像的视线不禁生出几分疯狂。
那种对死亡的追逐叫人颤栗,神情里没有恐惧,只有怪异扭曲的兴奋。
余薇受不住那种刺激,失声呼喊:“李七郎!”
她本能撞了上去,试图阻止他自刎,却只是徒劳。就那么一瞬间,温热的鲜血溅洒了她一脸,坐在地上的男人目光从容得叫人胆寒。
鲜血,染红了素服,好似红梅一般潋滟绽放。
李湛倒在了血泊里,双目注视前方,不曾瞑目。
余薇受不了尖叫出声,紧接着房门被卫铮撞开,身后的汪嬷嬷被那场景刺激得惊叫,余薇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外头黑漆漆的,明明是她熟悉的府邸,内心却充满着恐惧。她像无头苍蝇逃跑,试图从这个可怕的梦境里苏醒。
看到长廊下悬挂的白灯笼,余薇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周边的不对劲。
听到远处的嘈杂声,她连忙跑了过去,途中见到仆人皆身着缟素,她顿时便猜到了什么,闷头往嘈杂的方向寻去,闯进了自己的灵堂。
里头道人敲敲打打,闹哄哄的,烟熏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