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揭开藤编地笼,将滑腻鳝鱼倒进木盆,面色如常的一条条抓起清洗。云豹歪着身子靠在她脚边,尾巴尖愉悦轻摆。
鳝鱼清洗完,她起身走至灶边,云豹也慢悠悠跟过去,再哐当倒在熟悉的裙边。
“……真是粘人。”
瑾玉摇摇头,把鳝鱼掼在案板,刀背反手一磕震晕,拇指压住七寸,刮鳞刀自鳃下三寸切入,刀刃贴脊骨平推至尾,两指捏住脏器轻轻一拽,清水冲洗,整条鳝鱼在白瓷盘里展成淡粉的肉片。
行至此处,她停下动作,面露思索,旋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真是的,做菜习惯了,竟忘了这是给它吃的。”
脚尖轻踢浑实的毛绒团,瑾玉拎起处理干净的生鱼,对云豹晃晃。
“这样吃怎么样?”
“哇嗷哇嗷!”云豹摇头,轻快小跑到银杏树下,在上一次吃饭的地方刨刨泥土,迎来老银杏不爽的簌簌声。
山神娘娘安抚拍拍银杏,才对云豹道:“想吃上次的春韭河虾风味?”
“哇嗷~”
她点点云豹鼻尖,嗔道:“我说呢,你们以中小走兽为食,怎的会弄来鳝鱼。当真馋猫。”
重回灶台,瑾玉洗净双手,系上围裙,扫过山路的来客,笑道:“既是做菜,少不得其他佐料来配,你带来的鳝鱼,须要分我一半,供食客选择。”
“哇嗷~”
“好,只是有客人来了,你且回山去,待我做好,唤你来吃。”
云豹灵巧跃出庙门,不久,便有一众人踏入庙门。
为首的是山老头,卸下身上乱七八糟的工具,朝身后摆摆手。
“进来啊,她在呢。”
于是赵二姐也拉着几人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
瑾玉望过这群中老年纪的来客,认出他们都是云岫村村民,讶然道:“这是……”
山老头冲她挤挤眼,“他们来拜神,谢山神娘娘那天吓退旭安的人。”
“不必如此。”瑾玉失笑。
“这哪行呢!”赵二姐面色郑重地对着女神像合手拜了拜,才转头对瑾玉道:“不止那天,还有雨水那会的雨,我们晓得,有些事说不清,但该做的也得做。”
她拿起带来的工具,对着同伴挥手,“走,就按咱们说的干。”
于是一众人有的拿扫帚,有的取木匠活计,对着倒塌许久的左偏殿忙活起来。
瑾玉默默注视,她能看到,这些人念力虔诚,出于自发本心,这便不好阻挡了。
“也罢,”山神娘娘抄起菜刀,笑道:“我无甚好物报答,唯有请各位留下吃顿便饭。”
“那多不好意思,不用啦瑾玉姑娘!”有人回答。
人群皆是这个意思,唯有山老头和赵二姐咽了咽口水。
瑾玉不语,只是用动作回答。
处理好的鳝鱼切成寸半长的段条,浸入掺了葱姜的淘米水,正欲取黄酒时,被山老头挡住,从刚才村民送来的谢礼里提出一个罐子。
“用这个,新酿的黄酒。”
瑾玉揭开闻了闻,不由赞叹,“好味道。”
上好黄酒彻底镇住鳝鱼的土腥气。
往泛青的铁锅甩进一勺猪油,蒜瓣拍裂爆香,姜片煸得卷边,鳝段裹着酒香滑入热油。
铁勺翻搅间,鳝肉绷卷身体,瑾玉再舀一勺黄酒,混着酱油沿锅边淋一圈。酒气轰然腾起,搅着霸道的肉香席卷山神庙。
灶眼塞进两截柴火,文火裹住另起的砂锅,将大火上的鳝段一勺勺抄进砂锅,汤汁撞上滚烫锅壁滋啦作响,洒一把切好的紫苏嫩尖丢进去,合盖前撒一把春笋丝。
美味酝酿的时间里,砂锅盖隙钻出逃窜的荤香,时有时无的萦绕在修缮左偏殿的村民鼻尖。
“真香啊……”
“咋这么馋呢!赶紧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