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晤,胜过苦修十年啊。”
“啊啊……”蚌女张张嘴。
她道行比松鼠高,怎奈跟脚浅,修行百年仍未炼化横骨,此时她该应和龟老,可她做不到。
新上的菜肴名曰“跳珠虾”,如一幅极简画,仅焯过水的虾仁蜷曲如勾月,整齐排列在白瓷盘底,中心放着姜醋汁。
身为水族,蚌女应该不稀罕吃,但她捻起肉质紧弹的大虾仁,惊讶地朝龟老啊啊两声。
龟老扶着长须,笑道:“这应当是海虾,比之河虾确实大许多。”
接过蚌女递来的白灼虾,龟老也打量了一番。纵以他的年龄,生平也未品尝过海味,只能凭着吃河虾的经验,嘴巴一张就要囫囵吞进。
“老人家,要挑虾线剥虾壳的哇。”
路过的食客赶紧制止他的行为,一旁的蚌女观此,也收回手,一脸乖巧地等人类动作。
这位食客看出爷孙俩明显没吃过海虾,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多个弯,用不让人多想的语气笑道:
“不挑虾线也无所谓,但是虾壳要剥,喇着嗓子会疼的。”
她说着,手上灵活挑出几只虾的虾线,又刷刷几下剥掉虾壳,递给龟老和蚌女。
“瑾玉老板下心思了,这虾鲜灵着嘞,原汁原味就足够了——诶?”
食客回神,就发现剥好的几个虾仁已经空空如也,而一旁的龟老和蚌女的嘴巴嚼着,目光晶亮。
这一老一小逗笑了食客,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心里泛软,干脆坐下,替爷俩剥着虾仁。
“啊啊……”
蚌女眨巴眨巴眼,推了推餐碟,示意她也吃点。食客笑笑,从善如流捏了个虾仁入口,惬意点头。
“果然,是好海虾,不像河鲜有股土腥气,也不像养殖的那样没啥味。”她砸吧下嘴,竟伸手拿了个扔掉的虾头往嘴里送。
“啊啊?”
蚌女和龟老一左一右按住她的手。
“女娃娃,虾肉多得是,不要吃虾头。”龟老慈祥笑着。
“我?娃娃?”食客一愣,继而笑开,“老爷子,我都四十多啦。”
龟老笑呵呵的,“在我眼里,还是娃娃嘛。”
“哈,您说的是,”食客吸吸泛酸的鼻子,笑着解释,“我是想尝尝虾黄的味道,海虾肉质好的话,虾黄的滋味很足哦。”
龟老恍然,“原来如此。”
蚌女则行动力十足,已经抓了一把虾头送进嘴,感知着醇厚的鲜味,激动得朝龟老点头。
“哎呦呦,可不能吃这么多虾头,”食客止住她还想吃的动作,“喜欢味道重点,就蘸姜醋汁吃。”
蚌女歪头,瞥一眼黑漆漆的蘸汁,皱皱鼻子。
和泥潭一样的颜色,不是适合生存的象征。
可食客已经捻了枚蘸过酱汁的虾仁递过来,她咬咬唇,伸头接进嘴,下一刻,抗拒的神色一滞。
醋的酸味率先冲击味蕾,却奇异地衬托出了虾肉的鲜甜,紧接着的姜味缓缓释放辛辣,刺激感又为鲜甜增添几分层次。
无论如何,二者唯一的作用就是烘托出虾肉的味道,她眯着眼,沉迷在这股淡淡海盐味的鲜甜里。
“啊啊。”
蚌女朝同样沉迷的龟老打着手势,“我们能住在海里吗?”
龟老笑出声,“河蚌和陆龟怎么能入海呢?”
她失落低头,而食客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蚌女摇摇头,悄摸摸往食客口袋塞了一把珍珠。
“蚌女的珍珠可是好东西。”紧挨着的精怪桌上,有一鹿精目睹这幕,随口道。
他身旁的好友笑道:“不过你我用不着,真要论增进道行的好物,还是看娘娘制得这道菜。”
“石髓煨松蕈,”鹿精朝主殿拱手,“正如前边的白灼海虾,这几道菜都是娘娘精心为咱们这些族群不同制作的菜肴——我等食素,也只能品鉴素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