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食客们不语,只沉默地排队领酒,最后面露明悟。
一时间,庙宇里憨儍笑容的生灵骤增,瑾玉置若未闻,只为来客添着酒水,笑道:
“今日筵席免单,诸君杯盏莫空。”
“呱。”
蛙精和弟弟对瑾玉道谢,捧着这滴酒水,扑通跳入后院的水池,没一会,两只绿油油的胖青蛙沉浮其间。
“没几口肉,”狐狸于阴影里看着它们,撇嘴不屑,一爪捧着小酒杯,一爪掏出干净到快反光的鸡骨头,沾着酒水舔着,“喝醉了,能让我再梦见吃鸡吗……”
倒酒的神明似乎叹了一声。
而屋檐鸱吻旁,松鼠精用粗硕的尾巴倒吊在屋檐,哭唧唧道:“松鼠不是笨蛋吱……”
不远处,蚌女“啊啊”朝龟老打着手*势,“我们搬家吧!去海里吃海虾、海鱼!”
龟老笑呵呵拂须不语,享受着难得的炽热阳光。
鹿精踉跄往后院去,他不适应这种把握不住身体的状态,潜意识想回到自己的老巢,可走着走着,他撞上一道屏障。
银杏的根系包裹着山神庙,让其间醉酒生灵不至于迷路走失。鹿精甩甩暴露的耳朵,干脆化回原身,沐浴着阳光沉沉睡去。
没一会,几只食草系精怪靠近睡成一团,另有一只灵动翠鸟单脚立在鹿精峥嵘头角上,把脑袋埋进翅膀。
“你、你真不记得我了?”山君呲着牙冲耿浩笑。
耿浩要是清醒,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非人感,但他实在醉了,便醉醺醺摇头,“来,咱们合个影,以后我肯定能记得住你!”
说着,他掏出相机,踮脚想搂山君的脖颈,做不到,退而求其其其次,抱住山君的胳膊,咔嚓一道闪光灯。他笑嘻嘻打开看。
“兄、兄弟,你的眼睛怎么冒绿光啊,”他此刻神经粗大堪比山君的肌肉,“倒是让我想起先前,我从云岫山脉……”
山君补充道:“逃亡?”
“不!”耿浩甩手,哼笑道:“是旅游,不过衣角微脏。”
“这么厉害?要不再进一次?”
“那还是不了……”
瑾玉听到这里笑出声来,瞥一眼法力足够冲出银杏保护网的玉京子,看她化成十余米大蛇原形,盘在银杏身上吐着信子,嚷嚷着“仙人抚我顶”,弯起眉眼。
想起当年那条孱弱小蛇,她佯装不曾听见簌簌告状的银杏。
还有某些在香灰里打滚,花盆里挖洞的精怪,瑾玉全当没看见。
毕竟这些小家伙和酒品各异的食客们,在山神娘娘眼里都十分可爱。
酒至酣时,瓮底仅剩一圈湿痕。
瑾玉于醉酒众生里神色清醒,敲响现世之门。
“酒罢宴终,该醒来了。”
食客们如闻钟鼓,抖擞醒来。
他们笑着与新朋友告别,踏出山门。
“人类不会记得我们,对吗?”松鼠精朝学生们挥手,蚌女依依不舍送别中年女子。
瑾玉点头,“是的,瓮中天最后的功效便是没有道行的饮者会遗忘今日所见非人之景,只记得是一场酣畅宴席。”
有精怪撇嘴,赌气道:“我也不要记得他们!”
瑾玉纵容一笑,随着夜幕彻底落下,精怪们随雾气退散,遁入山岚。
神明的视野,收揽了几道频频回望的目光。
“或许往后许多年,你们要靠着今日回忆精进道行了。”
瑾玉喃喃说着,熟练靠上银杏,神情有些寂寥。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