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幻灭,而旁边的学生们也喃喃道:“天,我以为我的专业就是坐办公室研究研究史料,没想到还要和考古的一样下地啊。”
旁边考古专业的学生望过来,“考古的招你惹你了!”
眼见几个派别的学生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眼睛一瞪就想吵架,远处传来老师们的声音。
“愣在那嘀嘀咕咕干啥呢?还不过来干活?”
五指山压下,学生们老老实实过去,依着自家老师的指挥,硬着头皮踩上松软粗糙的土壤,没一会就灰头土脸的,还有些龇牙咧嘴地吐着泥土。
高一夫笑眯眯蹲在一边看着。他年龄大辈分高,学生都是教授级别的,瞧着这群徒孙辈甚至徒曾孙,他循循善诱道:
“孩子们,亲手参与一座古建筑的修缮,是连你们老师的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学生们不是脸晒的通红,就是被土灰吹得发黄,个个身心俱疲,鲜少有人把这话放在心上。
持续着挖掘土坡废石,听着老师们聚在一起听着不明觉厉的对话,并顺利发展成骂战,学生们两眼无神,只觉日子苦不堪言。
直到他们看到建筑队依照学者们给出的方案,顺利完成山门的修缮。
原先土不拉几的斜坡用山路石阶的同款青石密密堆砌,形成足有八十一阶的宏伟石阶。
阶下,青石山路与斜入的柏油马路会与一处。游客行至此处,只能拔脚攀爬,阶边青石砌作栏杆,上有灵动飘逸的祥云纹游曳。
待爬罢八十一阶,迎面便是平坦宽敞的台基,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以供游客在此休憩赏景。
再往高处看,是原先庙门所在。
原本矮小的庙门彻底改头换面,做单檐歇山顶样式,以“山”字形坐落三道大门。
中门最高,正脊两端蹲坐鸱吻吞火。新漆的黑底金字匾额上书“云岫灵境”,其下朱漆门扇紧闭,唯余左右两侧门供日常通行。
而侧门前方本该坐落两尊石狮护法,但在瑾玉的要求下并未放置,如今左边空空如也,仅右方屹立一颗葱郁银杏。
整座山门气势巍峨,又不失典雅大气,衬着门后影影绰绰的群山,倒真像一座用来链接或隔绝两端的门扉。
“真气派啊。”这段时间晒黑好几个度的学生们昂着脑袋,有些痴呆。
其中一个女生喃喃道:“真奇怪,我以为会建成类似电视剧那种古不古新不新的影视城风格的。”
“我也这样想的,但真没想到,会是这种……一看就很古老传统的建筑。”
正当学生们想不明白时,一位同样黑成煤球的教授负手路过,顺口解释道:“因为严格依照了规制,所以不会出现其他派别的异样感。”
“哦——”学生们恍然。
教授哼笑,又道:“这里面有你们的功劳。是你们挖掘了那些实物,我们才能完善出原本形制。”
学生们的小眼神噌的一亮,齐齐射向教授,就见教授拍拍新漆的栏柱,喟叹道:
“等几场风雪,这新柱子也会变旧。再过几百年、几千年,这门又塌,路又断,到那时,新的研究者与工匠,会不会也翻找着我们留下的痕迹,来重新修建这里呢?”
“——就如我们翻找它们一样。”
他舒展一笑,背手踏进门扉,独留学生们若有所感。
有人苦笑,“选了这专业读到研究生,现在才有点明白文化历史专业类的寓意。”
也有人愣愣的幻视周遭学生,“我也有点明白,高先生之前那句话了。”
这些面孔,往后几十年可能熟悉,可能再也不见,但每个人的岁月里,能畅快谈吐的往事,或许永远也少不了这段时光。
“他老人家说的对,这真的是很珍贵的经历啊。”
年轻的学生们好像突然沉淀了一些,再也不嫌弃灰扑扑的泥土,不约而同去摆正地面上还尚未妥帖的青石。
几个孩童嘻嘻哈哈的跑上来,就看到这幕,小脚丫怎么都落不下去。
“怎么不动啦?”家长们紧随其后,托住自家孩子后背看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诶呀,我都有点舍不得踩台阶了。”一位家长怜惜道。
听到这话的学生赶忙道:“别,石阶要多踩,踩实了才长久。”
“对,客人放心踩吧。”瑾玉笑盈盈跨出门槛,拎着竹篮走近。
她一出现,学生们的眼睛就往她身上飘——准确来说,是往她挎着的竹篮飘,只等瑾玉一招手,学生们就如归巢小鸟从四处凑近,叽叽喳喳叫着。
“老板又来送温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