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明跪坐在地上,和他一样,从头发丝到鞋尖都湿透了,笔挺板正的衣装皱皱巴巴的沾满了泥污,总是精心打理的发型贴在脸颊上,锐利的眼睛好似也浸过了水,眼角泛着水淋淋的红,看起来狼狈又绝望。
而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看见祝茗“活过来”的时候,却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没事就好,”温执明伸出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祝将军在这时才感觉自己似乎玩得有点过了,不存在的良心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不该这么做的。
温执明多么害怕失去他,害怕到宁肯让他误解自己是一个伪君子,害怕到主动割舍掉那段珍贵的友情,害怕到要用自己的生命换他的未来。
而他对温执明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肆意挥霍了对方的心软和偏爱。
这实在非常过分。
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的庞大负疚感将祝茗淹没,他僵硬地回抱住温执明,跟同样愧疚的帮凶信使对了个眼神,口不择言地开始弥补过错:“咳,那个,其实……你不用担心。”
温执明哪能不担心,稍微缓下情绪,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祝茗:……
是啊,怎么突然就鬼迷心窍了呢。
祝茗知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锅,移开视线,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乖巧模样:“温先生,我们先上车吧,上车我再告诉你。”
他怕温执明听了之后气狠了,连车也不肯上——虽然那车就是温执明自己的,但这人一向善于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温执明看祝茗似乎的确已经好了,说话中气十足,走路步步生风,便一头雾水地上了车,和祝嘉木一起坐在了后座。
唯一没成落汤鸡的信使承担了代驾的工作,先把雁翎送回家,又把温执明送回家,准备送祝茗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迅速溜下车,牵着温执明的袖子跟她挥手道别。
信使:……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犯的上一个错还没解释清楚,这就已经又翘起尾巴来了。
——这真能追到温哥吗?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代驾信使把温执明的车停进车位,也从驾驶座上下来,结束了长达一小时的辛勤工作,拿到了丰厚的报酬。
信使不缺钱,但飞来横财谁不喜欢,她喜滋滋收下钱,打车走了。
祝茗转头看向温执明,由于心虚,笑得又甜又乖:“温先生,我可以在你家洗个澡吗?”
温执明从来无法抵挡这样的笑容,何况他尚未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始终担心着祝嘉木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打算让这孩子自己回去,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温大经纪人瞌睡碰到了枕头,自然无有不应。
——
温执明带他来的这间房子祝茗没有见过。
跟白歌结构繁复装修奢华的大平层相比,这里的面积小得多,只有两室一厅,内部装潢简约到简陋的地步,像是个毫无人气的样板间,若不是处处都有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祝茗还以为这是温执明新买的。
“往这边拧是热水,毛巾是新买的,洗过一次还没用过,给你放在这里,这些洗浴用品都是没拆封的,你可以放心用,”温执明把人带进淋浴间,事无巨细地交代,“我等一下把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你洗好了自己拿来穿,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等着。”
他拧起眉毛,抿唇忧心道:“如果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叫我。”
祝茗:……
不行,不能再让温执明误会下去了。
祝将军平时鬼话连篇,但认错的时候从来态度端正,干脆利落,他没进浴室,转头拽住温执明的手腕,正色道:“对不起。”
温执明一怔:“什么?”
祝茗吞了下口水:“就……刚才晕倒,我是装的,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温执明愣愣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装的……?”
他下意识想说怎么可能,先前惊慌之下刻意忽视的异样之处却突然涌入脑海。
温执明的表情渐渐绷紧。
“为什么?”
他五官生得锐利,面无表情的时候压迫感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