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敌方兵将大惊,一时后退数步,大将怒而色变:“荒唐!城中兵马俱在,炊烟不止,哪像无人?你想害我不成?!”
斥候只道:“属下不敢!城中的确无人,上将若不信,自可射杀楼上戏子,以辨真伪!”
“上、上将!您看!!”
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抬头。
城楼之上,红衣伶人已将火油洒满身后粮仓与箭楼。战鼓止歇,余韵未绝,他手中的火石如落叶归根般轻巧抛向地面,顷刻间火舌升腾,宛如游龙。
他立在城头,面向大军撤离的方向,唱出最后的戏文。
那是一个平凡戏伶从挣扎到坚定的真实写照,是对战友的祝愿,对百姓的祝福,对他们口中那个和平自由的未来的殷殷期待。
他放声大笑。
敌方上将骇然色变:“放箭!!”
来不及了。
万箭齐发之际,祝茗反手拔出短剑,毫不迟疑地刺向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
天公作美,风雪骤停,天边竟拨云见日,现出一轮血色残阳,映得他腰间软甲恍如熔金。
血溅城砖。红色的身影如一朵被风吹落的凌霄花,自楼头轻飘飘坠落。
敌军破门而入,攻入空无一人的街巷,城中不见一兵一卒,唯余一人、一鼓,三面战旗。
腰背传来威亚钢丝的拉扯感,双脚落在柔软蓬松的消防救援气垫上,祝茗尚未走出激烈的情绪,胸口剧烈起伏着,视线被呼吸吐出的白雾遮掩,看着周围一圈镜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名伶的人生到这里就走到了尽头,再往后,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此刻与角色融为一体,看到的自然也是一片空白,直到喧闹的人声传进耳朵,才感觉重新触及了现实,想起自己在拍戏。
“好!!”
像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开,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欢乐取代。为了这场戏,整个剧组都扛着巨大的压力,此刻压力终于消失,所有工作人员都仿佛脱缰的哈士奇,疯了似的冲向城楼,把献出完美演技的男主角高高抛起,又展臂接住。
祝茗还没完全出戏,整个人都很懵,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他转过头,从大概一万双手里挣扎出来,气喘吁吁地问李昭珩:“过了吗?”
李导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远比普通工作人员淡定,闻言一笑:“不然呢?今天这种天气,这个冬天都未必再有第二次了。”
“耶!!”
祝将军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有了高兴的实感,原地一蹦三尺高,喜极而泣:“下班了!!”
不是他自恋,他当演员这么久,刚刚这场戏是他入戏最深的一次,不管李昭珩怎么想,反正他自己都是十成十的满意。
——温执明要是看到,还不得被他迷死??
“诶?”祝茗终于想起了自家男友,却左看右看没见到人,把整个剧组转了一圈,拔剑四顾心茫然,“温执明呢?”
李昭珩已经在指挥着道具组收工,闻言挑了下眉,有些吃惊:“他说有急事,先回去了,怎么没告诉你吗?”
“什么?!!”祝将军如坠冰窟,连一条过的兴奋都少了八成,“回去?回哪去啊?!!昨天不是说好看完这场戏再走吗!!我们还没祈福呢!!!”
他掏出手机,当场给冷酷无情前男友拨打夺命连环call。
回应他的是冷冰冰的电子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温执明看完了。
不但看完了,还看哭了。
他知道祝嘉木有足够的天资,却没想到只演过一次大银幕的青年竟能展现出如此非凡的感染力,比他在剧组看过的这些天,都要更加震撼。
在祝嘉木举剑自刎的那个瞬间,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时间与空间仿佛将他隔离,耳中只听得到一道声音,眼里也只剩下一个人。
以至于,直到如行尸走肉一般飞回了S市,他还精神恍惚,难以自拔。
林海宁坐在他对面,敲了敲桌子,面露无奈:“温哥,你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发呆了,是没休息好吗?实在不行你先回去,我们明早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