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郁蓉吞吐起来,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最近降温了,你带够衣服没有?马上就能穿棉服了,我想带你去商场买几件。”
郁离脸上漾开些笑,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毕竟那天郁蓉说得话好过分。
可是母女没有隔夜的仇,她顺着妈妈的梯子下去,说:“我带了好多衣服,而且去年买的棉服还挺新的,今年能接着穿。”
图南市秋天过得总是特别快,几场雨下来,眨眼间温度就下去了,往年这个时候总要去买冬装。
妈妈不会说对不起,只是一味的从物质方面赔偿她,说:“小离,妈妈想给你买,你那几件棉衣款式是去年的了,我听人说今年上新了挺多款,去挑几件留在过年穿也行啊。”
郁离沉思了下,顺从答应下来,“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郁蓉的声音听起来欢喜不少,“明天吧,明天是周末,我上午带你买衣服,中午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嗯,那明天我去找你。”
郁离乖巧点头,约到好具体时间,要挂断电话时妈妈突然开了口,是小心的试探:“小离,要回来住吗?”
郁离使劲眨了下眼,她的脑子有点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太好受。
她捏着紧皱的眉心说:“妈妈,我在这挺好的。”
确实是挺好的,吃喝不愁,连上下学都有人接送,算得上是大小姐的生活了,除了有些时候提供有些服务外,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郁蓉被拒绝了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又换了个话题。
“小离,你快放寒假了,我想带你回一趟老家,我想翻修一下老家的房子,也顺便去看看你阿婆。”
老家在图南市下面的一个县里,是农村,从前阿婆在时住着一个带院子的自建房,阿婆走后郁蓉独自往城市打拼,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听见她说阿婆,郁离的脑袋更疼,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大脑里,她按着眉心的指尖都泛了白,疼的。
“妈妈,还有好几个月呢,等放假再说吧,我先挂了。”
说话,手指点下挂断键,屏幕立时黑住。
其实阿婆对她很好,只是她对阿婆的印象太差,阿婆那最后几年她跟着郁蓉住在老家照顾她,才上小学的孩子对一切都很好奇,唯独恐惧阿婆和她的那间小屋。
阿婆是个怪老太太,她寡言、性冷、不常和人来往,当时人说是六亲缘浅,说这样的人下辈子就不入轮回了。
郁离当时小小一个,并不知道那是迷信,只知道阿婆只能活这一世,多可怕啊,往后想做人都不能做了。
她捧着一小兜果子去安慰阿婆,又被阿婆给推了出来。
阿婆不喜欢她的,她觉得是她毁了女儿郁蓉,因为她是个别人不要的弃婴,长得也不是漂亮样,她额角上红胎记太显眼了。
郁离哪里知道啊,她只知道那是妈妈的妈妈,是她的阿婆,所以听了点坏消息巴巴的去安慰,谁能想到会被推出去呢。
连同那一兜子果子都给丢出来了,她只蹲到地上去捡滚落在院子里的果子。
那是隔壁的婶子给的山楂果,说可以做罐头,她捡起一个塞进嘴里,咬开的一瞬间顿时皱紧了小脸。
果子又酸又涩,她当时以为阿婆吃了酸涩的果子,不高兴了才把她赶出去的,后来才知道,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山楂做的罐头她一年要吃掉十几瓶。
思绪渐止,她闻了下身上的衣服,干净的,带着衣物香氛的香气,可记忆却沉进一片酒液里,叫她有些浑浑噩噩。
确实是喝了酒的,那位小江总敬完棠念意忽然起身给她倒了杯酒,倒得满满的,甚至洒出了不少。
两个人一直劝她喝,一杯而已,不算数的,郁离当时慌乱又无措,她不知道什么酒桌礼仪,只是恐惧喝酒,更恐惧那两位笑着劝酒的模样。
像是刚化形不久的妖狐狸还没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大尾巴,就那么亮出来,赤裸裸告诉郁离,她们是妖怪,不是好人的。
她只好扯住棠念意的衣袖向她求助,可怜的很,像是被恶狗逼到墙角只好将希望给予过路人,她的腿快要被咬了,躲闪着抗拒着。
偏偏棠念意无动于衷,就那么笑着看她们闹,过罢,主动接过只剩下半杯的清酒送到郁离手中。
“一点而已,不怕。”
她安抚郁离,眼盯着她慢吞吞喝尽杯中酒,几人对视一眼,皆从眼底看到满意之色。
其实这酒度数不高的,是没有经过火入工艺的生酒,微酸,并没有白酒的辛辣感。
但郁离很少喝酒,哪怕过年和郁蓉一起吃年夜饭都是挑的果啤,所以一进胃里就觉得难受,温吞吞的热,起初还可以忍耐。
后来听棠念意和她们说话,什么港口什么雁城,那些字一个个蹦出来跳到她眼前,郁离左看右看,发现她一个字也不认识了,睁开眼两只眼睛雾蒙蒙的,她们说了什么也全都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