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说什么,她们已经心知肚明。
齐雪罕见强势起来,头一次将自己暗面展示给郁离看。
她才不是什么温柔邻家酷女孩啊,她是一颗生发于潮湿墙角的蘑菇,光鲜是伪装,内里是逐渐腐烂沉于夜色的菌丝。
“我等了很久,你就当可怜我,好不好?”
到最后,近乎是哀求。
其实也没想过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毕竟她刚刚还在为那些人伤害郁离而生气来着。
只是情绪一旦爆发,宛如沉寂多年的火山口,便再也止不住了。
那么,导火索是什么呢?
齐雪的眼光落在郁离白皙脖颈上,很清晰的痕迹,起初被高领毛衣遮掩住,原本是不会叫她发现的,只是郁离无意识扯了下衣领,于是暧昧痕迹探出头,浑不自知地同她打了声招呼。
那一刻,齐雪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觉得刺眼,觉得“有碍观瞻”,因为碍了她的眼,又觉得留下痕迹的人是故意的,故意叫她看见的。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个人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明明是她先来的,应该是她才对。
忮忌心一旦生起,便有如燎原之势,掀起一片热浪,滔天骇地,把她的理智都烧坏了。
她等着郁离说话,等她落下判决,她久久不开口,她攥着她手腕的手便一点点收紧。
等候的时间长了,于是理智越来越少,连带着看她颈侧痕迹也愈发不顺眼起来。
总体来说,阴暗蘑菇上线,要疯。
其实喜欢是自己的事,那个人对她的感觉怎么样都是无关紧要的。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偏……偏偏人是复杂的,是被线缠绕起来的点,不同方向不同颜色不同粗细的线绕过这个点,每一个点所缠绕的线都不同。
所以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或偏执或疯魔或笑里藏刀,没有一个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做不到豁达啊,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齐雪想,她真的要疯了。
好像一场雪忽然下了起来,飘飘悠悠的雪花自空中降下,地面温度立时降至冰点。
两个人一起沉默,雪花在她们周围打转,谁也不说话。
好久好久,郁离捻动唇,觉得她有必要说些什么了。
其实能说得很少,她被齐雪打了个措手不及,觉得不然坦白好了,至少齐雪不会觉得痛苦,也不会在把希望放到她身上。
她什么也给不了齐雪,连一点安慰或者是点头都不行。
她想说实话了,说她不是不喜欢齐雪,不是故意那么吊着齐雪的,可是,要是深究的话她能说什么呢。
说她是被逼着做了棠西的女朋友,后来狼狈逃开,又做了棠家主别墅里的床上客。
多荒谬啊,别人的小说也不能那么写。
所以她捻动唇,干涩唇瓣动了两下,忽然就停住了。
可还是要说的,于是郁离声音滞涩,吐字也含混:“齐雪,你别这样。”
有人说人生有三大错觉:有人敲门、手机在响、她喜欢我。
郁离清楚齐雪说的感觉是什么,她们过往的回忆也不全是友情,可她还是选择了逃避。
好像堵住耳朵就听不到铃音,捂住眼睛就能捉到麻雀,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做好了要和齐雪断的准备了,那颗心慢慢硬起来,装了一圈刺,刀枪不入。
她害怕齐雪扯开美好的表像,所以自己先扯开了。
不然再那么下去,她肯定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那种经历多丢人啊,说出去齐雪会怎么看她呢。她才是卑劣的人,她明知道齐雪的为人,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坏结局。
所以她看着她,眼里一点后悔都没有,要先扯开塑料膜,说:“齐雪,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