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把打掉的山楂捡回去,用帕子擦干净递到她手上,嘶哑老迈的声音叫她快吃,说果子甜,小孩吃了变聪明。
郁离不会再相信了,她知道山楂是很酸的东西,也知道阿婆对她是很坏的,所以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只是眨眼的功夫,梦就碎了。
人从床上醒过来,木愣愣的状态下能听见外头鸟儿啼叫的清脆声音,好似自然界的可爱小生灵在向人类宣告今天又是一个惠风和畅的美好日子。
郁离摸了下额头,和从前一样,冷汗淋漓。
又是新的一天。
郁离想,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
无论是窗外的鸟叫,打开窗户时吹来的微风,还是电视里播放的每日新闻,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重复了一千多遍的事,再怎么新奇有趣也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
上午,医生准时上门拜访。
是位全国有名的心理医生,如常的谈话,说是治疗,郁离觉不出什么,只是在医生问她今天怎么样的时候回答一个好字。
时间磋磨得很快,医生离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午。
郁离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手指摸着厚重盲文书上的奇特字符时,听到有人敲了下门。
是江喻烟特有的打招呼方式,郁离也知道的,所以她连头也不曾抬起,继续看书。
江喻烟已经习惯了她这副丧气样子,自顾自走到郁离跟前坐下,抬眼打量着这个妹妹,眸中忧色些许转瞬又遁入虚空。
她对郁离是有些愧疚在心里的,毕竟那件事确实是她的不应该。所以一直将她养在江家,怕她出去无法生存,将她精细养着,饶是如此,人还是瘦了一圈。
“上午许医生跟我说了,你不肯吃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她抬手拿了茶几上的苹果啃了一口,随意问道。
“没有用。”
郁离合上手中的书,面朝着江喻烟的方向,轻轻摇了下头。
“那些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对精神不大好,我不想吃。”
她一直是这样封闭自己的状态,旁人走进不了一点,哪怕是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宋姨,郁离待她,总还是有些礼貌的疏离。
为此,江暮忱背地里还说过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江家白吃白喝了四年,到了跟前,连一声招呼也不打。
郁离其实知道的,她不愿意和旁人接触,也不愿意敞开心扉,每天待在这里,听春天花开,夏天蝉鸣,心里早就疲惫不已。
“吃药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江喻烟还想劝劝的,关怀道:“你的眼睛是心理原因,小离,吃了药眼睛才会好。”
逻辑一点也不通。
郁离垂着脸,手指去摸书的扉页,还没摸到作者的简介呢,手心忽然被塞了一张微硬的卡纸。
她抬头,有些好奇地轻捏着卡纸,问江喻烟:“是什么?”
“话剧门票,”江喻烟笑眯眯地啃了一口苹果,继续道:“杜钰然的话剧,后天在云港大剧院演出,送了几张票过来,这是最后一张。”
她这样说,意思很明显。
“家里没人喜欢看话剧,你也不喜欢的话咱们家就没有人能去给影后捧场了。”
郁离安静听着,想说她也不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指已经捏紧了那张卡纸。
江喻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想不想去随你,一场话剧而已,”她将郁离下意识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该留给她一点缓冲时间,悠悠哉哉地起身,要走时有意提点道:“小离,心里不要有负担。”
脚步声渐渐远去,郁离捏着门票的手骤然松开,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只是本能反应,想拒绝时,江喻烟已经走了。
郁离不由得去想,她为什么会那样做,是在听到“杜钰然”这三个字之后吗。
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郁离整个人都愣住了。
轻贴在手心里的卡纸悄悄滑落下去,风吹过去,门票飘悠着往前移了一寸。
她没发现,专心想着那个问题。
到底恨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