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一声柔软的猫叫回应了她。
接着便是一阵衣料窸窣声,想是她放下了琵琶,俯身去逗弄那猫儿了。很快,低低的、满足的“嘿嘿”笑声伴着猫咪被抚摸时发出的惬意呼噜声,在室内轻轻回荡。
容修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阖上眼,静静听着那交织在一起的、充满生趣的细碎声响。
隔了两日,城中传来消息:太子太傅许儒听闻瘟疫肆虐,忧心如焚,不顾自身安危,毅然从避居的寺庙赶回京城。
他不仅亲自出面主持赈济,更是散尽家财,从邻近州府紧急购入了大批粮食和药材,在城中各处设立粥棚、药铺,救济困顿的灾民。
其长女许琴露亦随父奔波,听闻她连心爱的首饰都尽数变卖,换作了救命的药材,一时传为美谈,人人称颂许太傅一门高义。
容修听着护卫的禀报,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声冷哂。
许儒,倒真是做官的好材料。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待瘟疫势头稍缓,宫中医官已研制出对症的药方,风险降至最低之时,他翩然登场。
散尽家财?呵,他是提前大量购买能花多少银子?既博得了仁德爱民、忠君体国的清名,又不算真的散尽家财。
更妙的是,一举抹去了先前举家避祸、独留陈氏母女的薄情之举。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真是一番……周全的准备。
瘟疫的阴霾终于散去,许家的车马辚辚驶回京城。
街道两旁,劫后余生的百姓们脸上带着疲惫与庆幸。
当看到太傅府的车驾时,不少人认了出来,纷纷停下脚步,朝着马车方向躬身行礼,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念着“活菩萨”、“恩人”。
许琴露端坐在马车里,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缝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那些感激涕零的面孔,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称颂,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与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像暖流一样熨帖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唇角勾起一抹矜持又受用的笑意。
然而,这份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前些日子在山上寺庙避难时的一幕幕糟心事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瘟疫的消息刚传到山上,人心惶惶。
许家的几位小姐——许棋华、许书瑶、许画凝,竟像是嗅到花蜜的蜜蜂,心思全活络开了。
许棋华仗着自己会点医术,天天捧着本医书在院子里“钻研”,动不动就“忧心”太子殿下身体,想找机会“请教”;
许书瑶则“偶遇”了太子殿下散步的队伍好几次,次次都“不小心”掉了手帕或簪子;
许画凝更绝,日日放那劳什子风筝,每日银铃似的笑声传遍山坡。
这些拙劣的手段,许琴露嗤之以鼻。
她不屑于如此露骨。她只是精心地、仿佛不经意地制造了一个“偶遇”。
那日午后,她算准了那位“太子殿下”会在山中凉亭散步,便捧着一卷书,装作沉浸其中,步履轻盈地拐过一个假山。
“哎呀!”一声轻呼,她“恰到好处”地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中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
“殿下恕罪!臣女无状!”她慌忙后退一步,屈膝行礼,抬起头时,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太子殿下向来戴着面纱——她本意是想缓缓抬眸对视,却在无意中像是被这位太子殿下摸了一把手腕,顿时升起一股奇怪的异样——不是害羞,而是,照理来说,能够执掌东宫多年,毫无错漏的太子殿下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