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安抚或是探究温度的触感从指尖的最边缘,生长的藤蔓一样滑动到了凸出骨头的手腕,犹如另一条被赋予奇怪含义的手链般被戴在了那之间,跟随着心情调动着上下起伏着,摇摇欲坠的吸引着目光的降落。
这并不是一场飞行到半路不幸坠机的荒唐惨案,我的肩膀被卢奥带动着向他而倾斜了过去,利用那些几乎能够让自己都感到疼痛的东西成功呼唤出他的闷哼,还有微微皱起来的眉毛。
只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不知道是此刻正坐在我身侧的人有多么贪恋于疼痛般,他那双只余下街灯留下的影子以外,其中再无光亮的眼睛,已经在我不受控似的倒向他时的一瞬间里,又骤然亮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他问,语气里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幸灾乐祸的愉悦,挑起了他的眉毛,揭晓谜题一般缓慢的对我说:“大卫早就离开了,你懂吗?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亲吻,派对,或者是……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吧。”
简短的话语没有给我任何挣脱或提问的余地,在我来得及发出声音之前,便将我的灵魂重新塞回了副驾驶座,而卢奥口中的大卫就像是每个获得了好处,而分外满足的男人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让我停在原地,无比愚蠢的反复思考起来,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所有曾经或许属于热闹,但如今却早就冷却下来的氛围不再属于我,永远有着人生目标的派对参与者无法与我共情,香槟的泡沫是爆发一瞬就彻底消散的虚无,可是这样的虚无也有一瞬间值得进行欢呼,我想要那些欢呼,可是,它从来都无法在我的身上找到出路。
我微微侧侧过身,像是大梦初醒似的避开了卢奥的手臂,连一点让覆盖住自己裙摆的布料也不想沾染到他分毫那样动起来,而他似乎也并不意外我想要离开这一件事,没问我为什么不在这里继续为了大卫狡辩,也没有给予我任何眼神,好似什么都无法在他的认知里掀起波澜般,重新点燃了手中的火柴。
他是真的波澜不惊,还是只是在刻意隐藏着比表面更大的阴谋?
我被几种情绪混杂着取代理智,只觉着自己不能这样放任一个人展现恶意,侧过头仅仅几秒,就又重新回过头,用完全与他刚刚展示的模样大不相同的态度扯起嘴,用过分恭维的语气故作天真说道:“天啊,亲爱的卢奥,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也许喝点什么确实能让一切好起来,至少是对你来说。”
没有被我和卢奥两人预料到的说辞只轻轻脱离嘴唇就让我下意识心慌起来,不过这不是因为卢奥蹙着眉抬起来的面孔,而是因为我下意识的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些许赞赏的神情。
他一定是疯了。
我想着,不太确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现实如此,慌乱的想要将手伸向能够将车门一并打开的地界,因为我从来都不擅长与疯子打交道。
肩膀错过沾染酒气的停留,鞋跟陷在有着泥土气味的草丛,越过一片灯光通明的派对中心位置,接着,等待我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想要穿透这片黑暗,刻意忘记了自己不是带有攻击能力的刀刃,而是温吞的眼底水渍,所以,当我不知道向前跑了多久,频频在夜幕中回顾着张望着,躲避着完全不存在的魔鬼时,却极其粗心的忽略了前方正在等待我的他。
撞击到身体的力度不亚于哈雷彗星擦过地球时带来的震撼,我的手臂发麻着从痛感最深切的地方蔓延,逐渐攀爬到我的视网膜面前,头脑发昏着瞪大双眼,脸颊两侧的发丝因为紧张贴合在皮肤上面,狼狈的与站在面前的卢奥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是,为什么会是卢奥?
我故意装扮着弱小,将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担心着这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会在下一秒拆穿我的把戏,鼓足了勇气去看他,但他却只是停在原地,连自己为什么比我先一步到达都懒得解释,微微垂下眼的时候,我听到他正在问我道:“你在离开之前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我小声的反驳着卢奥,虽然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再对着他展示相同方式的刻薄,但却仍然漫无目的着开始,说着:“可惜,你一定是喝下了太多酒水,所以才会幻听。”
“不,我没有幻听,”卢奥证据确凿的从皮衣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个极为袖珍的录音装备,用小拇指伸进卡带里面旋转着,很快,我们两个人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就以一种极为奇怪的速度展现。
他是什么样奇怪的,某个需要掌握世间秘密的特工吗?
像是察觉到了我奇怪的眼神,卢奥也终于不再执着于展示他的有力证据,重新将它们放回原位置,他很在乎似的又隔着布料拍了拍它,将身体完全向根本不属于他的墙壁上栽去,用火柴点燃烟卷,吸了几口之后才终于想起来什么般问我道:“不好意思,你介意这件事吗?……介意的话也没什么作用了。”
“少在这儿问来问去的了,你又不是真的在乎这些事情。”我皱着眉看向怀揣无法洞察心思到来的,在此刻看起来分外惬意的卢奥,重新站起身时,脚已经向着前面迈出半步,就快要从他的面前得到自己的逃离路线了,可,他却意想不到的在我路过他的同一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
被夜风吹散最后一点温度的手掌冰冷的带有冬的重量,我应该挣脱他,但是他的力气却远远超乎瘦弱身体的限度,两根手指间夹着的是正在燃烧的橙红之海,剩下单根如同探索身体奥秘一样搭在我的手腕上面,侧耳聆听着寂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只依靠睫毛的阴影来向我开口道:“不要用你这双眼睛看着我……洛蔓贝尔…”
他倍感可惜的叹了口气,如同让我感到不适的束缚般,重新松开我,一阵风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而现在又要像一阵风般彻底散去了。
显而易见,属于我们对话的引擎已经熄了火,在此刻,我们停靠在一条不知名的巷口,像被潮水冲上岸就的两截浮木,闭着眼感知到偌大的世界竟会骤然缩小到这个弥漫着烟草与旧皮革气味的金属匣子里,但纽约城却依旧迫不及待的流动着。
如同潮水一样永远生生不息的氛围影响了我,我将头靠在石墙上,侧过身体时感受扭在一起的骨节磨过布料,发出躁动不安的咯吱咯吱声音,毫无掩饰地眨眼看向安静到过了头的男人,看到他的黑发如同鸟翼一样贴在逐渐变硬的笑容侧面,烟卷夹在放在手指的中间那里,像是知道我在看他,又仿佛根本没意识到我的视线般漫不经心。
此情此景,就像有其他人挤在了我们之间,阻挡了社交中基础的视线碰撞,卢奥从不会屈服于像是我这样的奇怪想法,沉默着任凭出现在唇边的烟偶尔的明灭带来某些变化,而我,则选择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方式来发出哼哼的气音,一点儿也不掩饰真实情绪在他的眼神里问:“你怎么像是这样看着我呢?”
突然出现的问题并非我的本意,最后一个颤抖的音节诉说我的懊悔,可我真的有一点点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吗?
从身体前方出现,又快速路过我们的白色烟雾令视线被占据,寂静在他的脚底尖叫着被碾碎,不算平稳的等候将我的身体一起摇晃起来,卢奥兴致勃勃的扮演着一无所失之后才能发挥出的肆意妄为,一如既往,哪怕夜幕早就已经走向了冰冷,他也依旧乐在于其中。
“你难道真不知道原因吗?”那张总是处于平静的脸上出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我不确定那种笑是发自终于觉着事情如愿以偿的得逞,还是他真的因为我的愚蠢问题而感到无奈,重新换了个姿势,裤子后面粘了胶水一样牢固的成为固定相,卢奥分外有兴趣的在我被他控制着将身体投向他的时候,微微侧过了头,开始近在咫尺的用那双黑色的瞳孔打量我,接着,在一声轻笑之后,他的话语便又以一种极其突兀的状态从声带内部散发,轻巧的说道:“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像是正在顺从的接受被生活猥亵着呢。只不过这件事的好处是,你现在的这幅表情倒是有点像是报纸上面,那些无聊主编们讲述的洛蔓贝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