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闻声转头,眼底还带着未消散的愠色。
他目光在崔明远面上一顿,眼中浮起一层不达眼底的笑意:“原来是崔公子。”
见到崔明远的打量的目光落在杨桃身上,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人挡在身后才继续道:“小摊简陋,可是哪里冒犯了你?”
声线平稳,却比往日沉了几分。
崔明远听他语气冷硬,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被谢渊身后的人,心中虽好奇这二人的关系,却因他对自己的态度生出一丝不悦来。
“冒犯说不上,方才看他毛毛躁躁,便伸手拦了下。不过他自己没站稳摔了,贤弟不是打算怪在我头上吧?”
杨桃闻言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你扯我领子我能摔倒?
没有半句道歉就算了,说得好像还是她的错似的。
不过杨桃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因此受伤,所以也不打算跟对方争执,除了这人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惹外,那句‘崔公子’也听得她心里一咯噔。
不会是崔县令那个崔吧?
人多眼杂,杨桃心里虽好奇,但还是老实缩在谢渊身后装蜗牛。
谢渊听到动静过来,并没有见到崔明远扯杨桃衣领的那一幕,不过他知道杨桃绝不是会寻滋找事的人,所以崔明远这话反而让他确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崔公子说笑了,在下岂敢。您身份尊贵,可能不知市井小童不比府上仆役训练有素,骤然受惊,难免失措。今日所幸只是摔了一跤,若真勒伤了脖颈,或是磕碰了要害……届时,恐怕就不便如此轻描淡写了。”他适时停顿,留下令人不安的空白,才继续道:“当然,崔公子自是‘无心之失’。既未受伤,便依公子所言,就此作罢为好。”
崔明远冷笑,他之前还觉得这人脾性温和,没想到竟还有话里带刺的本事。
既然对方态度冷淡,崔明远也没了与之攀谈的兴致,扫了这闹哄哄的摊子一眼便甩手走了。
杨桃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刚想问谢渊这人是谁,一旁围观的梁兆玉鬼鬼祟祟地凑上来道:“谢兄,崔公子怎么在这儿?莫不是认出我了?”
杨桃总算找到机会问道:“梁少爷,这人谁啊?认出你又如何?”
梁兆玉压低了声音道:“崔五,崔县令之子,我在县令家塾上学,却跟你家少爷往来,万一他回去跟先生提上一嘴,让我退学可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他又期待地看了眼谢渊:“不过要是东源书院肯收我,我倒是巴不得书塾让我退学。。。。。。”
还真是崔县令那个“崔”,怪不得这么傲。
杨桃朝那人背影撇撇嘴,又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被气昏头打他一拳。
县令的儿子,她一个小丫鬟可惹不起,今天算是她倒霉。
谢渊跟梁兆玉几人逐渐熟悉,他跟杨桃的熟稔自然瞒不过他人,不过他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杨桃是他的小厮,而摊主是他的同窗亲戚,为了照顾生意,才常来此光顾。
梁兆玉家教好,并不会对谢渊不愿说的事深究追问,几人下了学便来此玩上几局游戏,关系倒是一日比一日好。
谢渊知道梁兆玉既是在说笑也是真心话,不过他无法左右陈柏石的决定,只能同样以玩笑口吻回道:“既然梁兄有此担忧,不如今日就此作罢?”
大富翁已经玩上瘾的梁兆玉神色一变:“这怎么行!我还没输呢,接着来,天不黑不许回家!”说罢撸起袖子又钻回人群里。
谢渊这才寻到机会问杨桃发生了什么,二人凑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听到杨桃说崔明远上来跟她打听自己,谢渊心生怪异,却想不到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再三确定杨桃没摔伤后也只好作罢。
这厢的小插曲如水面投下一块石子泛起涟漪,而转头离开的崔明远脸色却越来越沉。
崔若茀带着丫鬟在万卷堂的茶楼二楼,立在窗口将那街上的动静从头看到了尾。
见崔明远冷着脸回来,她一脸踌躇道:“发生了何事?哥哥方才扯那小子做什么?”
崔若茀一眼认出那小子是谢渊的小厮,不过她却不能在崔明远面前透露此前见过他的事,免得哥哥多想。
崔明远灌了两杯茶下肚,才将谢渊在此处的事情说了,接着连连摇头道:“我本以为他知礼上进,没想到却爱在市井游戏中厮混,果然是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
崔若茀知道哥哥心高气傲,自然接受不了有人对他这幅态度,可想到刚才隔着窗户看见的那人,崔若茀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