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后来醒悟,却无人可赎。
“所以……”小芽哽咽,“第九味,是要让他们重新学会做饭吗?”
“不。”林远舟摇头,“是要让他们重新学会**被原谅**。”
就在此时,天空再度裂开一道缝隙。一艘破损严重的“炊火级”舰船缓缓滑入大气层,尾部拖着长长的火痕。通讯频道自动接通,传出断续的声音:
>“这里是……‘薪火七号’……遭遇忆噬残余意识突袭……任务失败……但我们……带回了一个东西……”
画面闪烁,显现出舰桥内部。一名重伤的舰员躺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陶瓷碗,碗中盛着半凝固的黑色物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苦涩气息。
“这是……‘悔酿’。”林远舟瞳孔一缩,“用执念与愧疚发酵而成的灵魂残渣,只有亲历者才能承受其重。”
那舰员艰难抬头:“我们在废弃的第七环找到了它……封存在一座倒悬的厨房里……墙上刻着一句话:‘若无人肯尝此味,则万灶当灭。’”
全场寂静。
小芜忽然起身,走向厨房,取出自己最常用的那只陶罐。她将罐中剩余的玉米糊倒掉,洗净,晾干,然后跪坐在守灶树前,双手捧罐,高举过头。
“我愿承此味。”她说,“我不是最错的人,但我愿第一个试。”
林远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最终点头。
小芜接过那碗“悔酿”,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刹那间,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画面??她曾在一次烹饪比赛中故意破坏对手的食材,只因嫉妒对方天赋更高;她曾对前来求教的贫民孩童冷言相向:“你们连灶都没见过,学什么做菜?”;她还曾在饥荒年代拒绝分享储粮,说“强者才有资格吃饭”。
每一幕都像刀割心肺。
她跪倒在地,呕吐不止,吐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团团黑色的记忆团块,落地即燃,化作灰烬。
但她没有停下,反而笑了:“原来……这就是赎的感觉。”
随着她承受,守灶树第八脉竟开始向第九脉输送光芒,那根新生的透明脉络逐渐染上淡淡的金色,内部开始浮现新的影像??那个曾剥夺他人味觉的厨师,正在一所盲童学校教孩子们用手触摸食材纹理来感知风味;那位冷漠的母亲,终于为离家多年的儿子煮了一碗面,哪怕对方已经不会回来了;而那位科学家,在自我放逐百年后,亲手为最后一个幸存者熬了一锅稀粥,然后服毒自尽,遗言是:“请用我的骨灰种一株能结果实的树。”
第九味,正在成型。
林远舟转身走进厨房,再次取出老铸铁锅,放在第八灶旁,新开一口。
“这一锅,”他说,“不为任何人,只为所有不敢回头的人。”
他什么也没放,只是倒入清水,点燃灶火。火焰呈暗红色,跳动缓慢,像是背负着重担。
小芽忽然跑进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作业本,撕下一页,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一个小人站在大火中,手里举着锅铲,身后是一片焦土,前方却开出一朵小白花。
“这是我画的‘悔之汤’。”她说,“老师说画得不好,但我还是要放进锅里。”
她将纸投入水中,火光映照下,纸页缓缓溶解,化作一抹温柔的光晕渗入水面。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陈砚拿来父亲生前用过的围裙,剪下一角扔进锅里;阿澈写下一封从未寄出的道歉信;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小满,也取来一枚锈蚀的勋章??那是他曾所属的战斗部队颁发的“效率最高清除者”,象征着他亲手终结了七个因粮食短缺而暴乱的殖民地。
每一份忏悔,都是一勺汤引。
三天三夜,火未熄,人未眠。
直到第四日黎明,锅盖边缘终于溢出第一缕蒸汽。那气息无法形容,既非酸甜苦辣,亦非咸鲜香臭,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落泪的平静。像是暴雨过后泥土的呼吸,像是久别重逢时欲言又止的拥抱。
守灶树第九脉彻底贯通,通体金红,内部流淌的不再是画面,而是**心跳的节奏**??亿万生灵在同一时刻因放下负担而产生的共鸣。
年轮深处刻下新词条:
**味承薪火者?曾陷于咎,今焚心为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