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你治好了病,你也可以睡在我这里,你觉得……如何?”
秋露白无不认真地望着他,烛光幽微,轻纱重帐,教人读不懂她的真实意图,但唯独有一样东西始终摆在台面上
——她对他的在意。
不是自欺欺人的幻想,也不是出于责任的照护,是真真切切的,对于心爱之人的——在意。
月光透过窗楹洒入暖室,江乘雪放在床沿的手陷进被褥,上身前倾,温热的气息尽数被禁锢在这方窄小空间内:“师尊,你真的……”
“时候不早了,今日……先睡吧。”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从床边起身,径直灭去了桌边的烛台。屋内霎时沉入一片漆黑,唯剩零星月光投向床边,应着依稀响起的脚步声。
素裳,软枕,薄被,帷幔落下,江乘雪凝望着床顶镂雕的花式,没有半点睡意。
寂静的夜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变得分外明显。窸窣摩擦声中,江乘雪缓缓侧过身,借着朦胧月光凝望着身侧背对他的人影。
修颀的身形包裹在温软被褥间,掩去了白日锐利的锋芒,独独剩下一弧优美的颈线横斜而出,隐没在缕缕乌发间,如同褪去坚硬外壳后仅剩的一抹柔色,遮覆眼前,久久不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尊入眠的模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
“师尊……”呓语般的声音回响在重帘叠幔中,江乘雪不敢妄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尽可能不去触碰身侧那人。
不愿惊醒这场美梦。
可同一床被褥中传来的体温是那样炽热,他能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闻到近在咫尺的白梅香,甚至于误落耳边的发丝都清晰可感。
她已经睡着了么?
呼吸愈沉,江乘雪缓缓眨了眨眼,被子下的指尖轻微勾了勾。
床里侧传来的呼吸声绵长而均匀,背影勾勒出松弛柔和的曲线,素被下身体的起伏也变得十分细微,似是沉浸于甜美的梦乡。
仅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已经睡熟了。
独留他一人辗转反侧。
江乘雪极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诀,努力去忽略身侧另一人的存在。但当视觉被屏蔽后,身体其他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这片狭小空间里无处不在的气息就像一团无形的火,沿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空隙在燎过皮肤表面,烧进五脏六腑,烘烤心底最不可言说的角落。
完全做不到。
身边便是朝思暮想的恋人,只需轻轻伸手便能将她揽在怀中,他可以吻过那段皓白的颈,在她耳后看不见的地方印下他的痕迹,或是挑起她的情。欲,拉她共赴一场酥心彻骨的缠绵。
而不是安静地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江乘雪抬起眼帘,墨色翻涌的眼眸描摹着身旁方寸处的人影,炽热的目光停驻在她熟睡的侧脸上。
可她已经睡了,是在连日劳累后少有的一枕安眠,他不该扰她清梦。
江乘雪轻轻咬了咬下唇,双目半阖凝视着面前的梦中人,打算就这样挨到天亮。
但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灼热,亦或是胸腔中鼓噪震耳的心跳声暴露了他的存在,窸窣声响中,睡在床里的那人毫无预兆地翻了个身,那张清逸出尘的脸就这样撞入他的视线。
那双簌簌颤动的睫羽,就停在他鼻尖一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