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初轻轻压了下沈秋渡有些漏风的被子,粗糙的掌心将他的手完全盖住,随后十指相握,细细顺着脉络摩挲。
这么多年,他见过沈秋渡用这双手做过很多事情——洗衣做饭、搬砖修理、在深夜抹去眼泪和汗水,或者攥紧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绪。
他就像一只被驯养在圈地里的犊羊,脖子被勒出红痕,横起的瞳孔早已失焦褪色。他平静地站在山脚,望着绿潮四溢的山野,不知何处是他的归宿。
直到,温降初带着钥匙出现。
宽阔无际的天地间,沈秋渡是温降初眼里唯一的绝色。渗血磨损的手脚、凌乱肮脏的毛发但就是这些促成了沈秋渡的独特、不屈、倔强的底色,也是温降初被吸引的理由。
沈秋渡是野性与社会暗色的象征,他经历了太多黑暗困囿。但也是沈秋渡,让温降初找回了活下去的生命意义。
所以无论沈秋渡善良或是自私、懦弱或是勇敢、温良或是阴暗,对温降初来说,他只是温降初喜欢的那个人。
那个人名字,永远是沈秋渡。
温降初早就知道沈秋渡极端固执的感情观,但那又怎么样?如果真有被囚禁房间的那一刻,他会亲手把房间钥匙扔到窗外。
和沈秋渡永远沉沦下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自从亲人离世,梁叔为了救下他上了一条腿后,温降初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灾星,如果不是他,全家也不会登上那架私人飞机,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姨姨夫还有小猫都不会为了给他庆祝生日而死,梁叔也不会后半生需要拐杖撑住身体。
一夜之间从高台坠落,给温降初造成了不少的心理创伤。他表面稳重,可只有温降初自己心里知道,他其实不堪、扭曲、胆怯,面向沈秋渡时甚至会有些自卑。
所以只有极端的占有才能让温降初感受到自己被在乎、被爱,他在给予沈秋渡爱的同时,卑鄙地期待沈秋渡能将自己锁在身边亲自表明自己所想所念。
尤其是和别人交谈时,他喜欢自己被沈秋渡圈禁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无比的满足。无视所有人,只想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
温降初当然知道沈秋渡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他根本无法从沈秋渡的身上脱离,他会死的。
所以啊,沈秋渡才是他的小福星,是他突然闯入温降初的世界,点起了一盏星灯,指引回家的路。
温降初虔诚地抬起沈秋渡的手,落下轻柔的吻,含情脉脉,却又充满不舍。
只是解开锁链的道路上充满荆棘。
“秋渡,对不起但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温降初贴心查看了下有没有漏风的地方,把窗户也关得严实后,才轻声离开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后,薛山客抬眸与温降初对了一眼,胳膊搭在栏杆上,右手指尖夹着亮起火光的烟,唇畔吐出缥缈的白气。
“他睡熟了?”
“嗯,”温降初走到薛山客身侧,神情严肃,“他腺体那块稳定许多了,但他不是喝了药吗?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异常?”
“是鹿淑窈,她给他的,沐浴露里面加了点东西,不过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加强了瞿麦的味道,应该是想让沈秋渡对你的信息素产生抗体。”
薛山客碾碎烟头后扔到垃圾桶内,眼神落到楼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内侧的西装男人身上,听到断断续续的轻笑声,无语地白了一眼。
“秦昴,来这三个小时了,打了两个半小时电话,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聊这么久,跟疯了似的。”
谁也想不到黑白通吃、脸上留着一条可怖疤痕的男人,会是一个妻管严、恋爱脑。
温降初无奈笑道:“他对象有分离焦虑症,还是看在合作的事上才心不甘情不愿来这里,体谅体谅他吧。”
“谈恋爱就是麻烦”薛山客撇了眼一侧半个身心都扑在沈秋渡身上的温降初,“你也是。”
“虽然已经把沈秋渡带在温家的事情隐藏得很深了,可宋家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宋家一日不倒台,你就危险一分,沈秋渡也可能会被你连累,温降初,你打算怎么办?”
温降初嘴唇放平,不耐地轻啧一声,揉了下太阳穴,“我不会让他得逞,想再利用我在意的人束缚我。”
“明天我会带秋渡去参加宴会,至少能让他在回去之前多认识些人脉资源,让他在学校的工作顺利一点。”
“你是真的恨不得亲手把一切端到他面前了。”薛山客抬起手开始数着,“你看,地理位置、政府政策帮助、资金、人脉,你把你能给的一切都给他了,可结果呢?你现在不还是没名没分。”
“你不懂。”温降初将后背抵在墙面上,抬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自己私存的沈秋渡少年时的照片,依恋地摩挲着,“我是在等。”
“等什么?”
“等沈秋渡能主动说出他想要的东西,我想慢慢引导他学会相信自己值得一切,毫不犹豫地去表达自己想要的。现在的秋渡,还是有些怀疑、否定自己。”
“那你这样不会很累吗?要一直不断地去关心他揣测他,还得忙其他的事情。”
薛山客不理解温降初的这种感情,也不明白他得有多闲才会去毫不索取地引导一个人慢慢变好。
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点,找个原本就【正常】的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