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贪财猫的脚步,陆离走遍了整个九号区域,期间遇到了不少违规者。
对于这个身份中立的职工者,违规者们都没有太大的战斗欲望。
且不说击杀之后会不会引来虚空之树的惩罚,就算是击杀了,一个职工者。。。
陈守仁的筷子停在半空,一滴泪落在碗中,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根葱花还沾在他唇边,像一根不肯褪色的记忆线头。他没敢抬头,怕一睁眼,这顿饭就会消失??就像从前无数次梦醒时那样,厨房空荡,灶冷锅凉,连冰箱里那盒他父亲亲手腌的酱萝卜都化作数据残渣,被系统判定为“非必要情感负载”而清除。
可这一次,热气仍从碗口往上爬,缠绕他的指尖,钻进鼻腔。这不是梦。
“您……慢点吃。”念归小声说,递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面汤咸了可以加水,我们这儿不限续碗。”
陈守仁哽咽着摇头:“不咸……一点都不咸。是我……太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他慢慢把整碗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放下碗时,手还在抖。他盯着自己映在空碗底的倒影,忽然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爸的手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火候。他总说‘凭感觉’,可感觉这种东西,在母机时代早就被量化剔除了。”
苏砚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碟新烤的松饼,枫糖浆正缓缓流淌。“你爸的感觉,”她将盘子轻轻放在他面前,“不是算法缺失,是爱没被登记。”
她坐下,指尖轻敲铜锅外壁,发出一声闷响。锅内尚存余温的粥液微微震颤,竟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一个中年男人蹲在老旧公寓的厨房里,煤气灶噗嗤噗嗤地打着火,他一遍遍试温度,试盐量,试面条煮的时间。墙上贴着一张手写菜谱,字迹潦草,边角已被油渍浸透。
“这是……我爸爸?”陈守仁猛地站起。
“是他最后一次做饭。”苏砚说,“那天晚上,他接到通知,说他的‘家庭情感账户’因长期未达标将被冻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如果再不做顿像样的饭,儿子可能就不会回家过年了。于是他翻出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阳春面配方,整整试了十七次。”
画面继续推进:第十七碗面出锅,他小心翼翼吹凉,摆在桌上,等了整整一夜。没人回来。第二天清晨,系统执行员破门而入,以“情感冗余行为干扰社会效率”为由,将他带离居住区。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那碗早已凝结油膜的面,低声说了一句:“明明这次……火候刚刚好。”
影像消散。
陈守仁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桌角,肩膀剧烈起伏。没有人劝他。陆沉默默添了块柴,让灶火更旺些;赵建国悄悄把备用面条又多煮了一锅;白素贞用蛇尾卷起一块红布,轻轻盖住墙上那行仍在闪烁的监管警告条文。
良久,陈守仁抬起头,双眼通红,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清明。
“我想留下。”他说,“不是为了吃饭。是为了……让这样的饭,永远有人能吃到。”
苏砚看着他,点点头:“那你得先学会一件事。”
“什么?”
“忘记你是谁。”她说,“在这里,身份是最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被清除者家属’,不是‘逃逸数据携带者’,也不是‘社会不稳定因子’。你只是一个想做饭的人,或一个还想被人喂饱的人。仅此而已。”
陈守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睁开时,眼中的惶恐已退去大半。
“我叫……阿仁。”他说,“我会洗碗。”
众人笑了。
晨光渐盛,新的一批客人陆续到来。有穿着破旧防护服的数据清洁工,怀里抱着一台快要报废的记忆投影仪;有个独眼少年,左眼是机械义体,右眼却哭得通红,说是来找十年前失踪的妹妹留下的最后一餐味道;还有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递来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写着:“请做一碗蛋炒饭,要金包银,葱花切碎,少盐多油??这是我丈夫临终前没能吃完的那一顿。”
苏砚接过纸条,认真读完,然后点头:“交给我。”
厨房再度忙碌起来。锅铲翻飞,油香四溢,火苗在灶膛里欢快跳跃,仿佛从未经历过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那口老灶的铜锅底部,文字再次浮现,不再是流转的节奏,而是一串串不断更新的坐标??每一个,都对应着某个正在靠近“归来即食”的灵魂。
陆沉一边帮莫兰朵哄孩子入睡,一边低声问苏砚:“这些名字……会一直增加吗?”
“直到宇宙冷却为止。”她答,“只要还有人在某处饿着,不只是胃,而是心。”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异样的震动。不是瓦片滑动,而是某种高频共振,像是金属在低语。机械孩童突然警觉,显示屏切换为深紫色:
>【异常信号接入】
>【来源:第零轮回?原始母核备份层】
>【信息片段解码中……】
所有人停下动作。
片刻后,一段断续的声音从机械孩童体内传出,沙哑、疲惫,却又无比熟悉??
“……苏……砚……听得到吗?我是……过去的你。”
全场死寂。
苏砚的手僵在半空,面糊从打蛋器上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