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落脚的城市名为流光集,建筑多以巨大的荧光菌类、缠绕的灵木和流光溢彩的晶石构筑,如梦似幻。妖修们形貌各异,有的保留着兽耳鳞甲,有的已完全化形,与人类无异。
集市上交易的不是凡俗金银,而是各种灵材、妖丹、以及蕴含独特妖力的器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与人间的市井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更添几分光怪陆离。
最初的几百年,妖界并不太平。虽有秩序,但妖界本质仍是弱肉强食。
皇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妖领地边界的摩擦,时常会波及城中。有时是突如其来的宵禁,有时是街面上不同妖族势力的血腥火并。强大的妖气碰撞,足以让苏清这样的凡人瑟瑟发抖,感觉天地都要倾覆。
时有不开眼的妖怪或心怀恶意的流亡者前来挑衅,见苏清柔弱,便言语羞辱,甚至试图抢夺他们的物资。
好在有顾长生护着她。
顾长生本是心性淡漠,不知情爱为何物。他最初只是被苏清那种纯粹到近乎愚蠢的奉献精神所触动,生出怜惜。
但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因笑意而染上绯红,看着她原本盛满忧愁的眸子,逐渐被一种新的、炽热的光彩所点亮——而那光彩,只为他一人绽放。
苏清爱上了顾长生。她常常用那种毫不掩饰的、盈满水光的眸子凝视着顾长生,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仿佛他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在无边黑暗里唯一抓住的光。
顾长生在这样的目光中,那颗亘古平静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温暖,以及一种想要永远守护这抹光彩的强烈欲望。他沦陷了,沉溺于这陌生而醉人的情感漩涡,甚至忘记了去探究自己最初那莫名悸动的根源。
数百年后,天衍宗横空出世,推行了新秩序,妖界也不例外。
妖界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清明了几分。时常能看到小妖们追逐嬉戏,或是交换着从灵植园收获的果实,气氛祥和。
这一切,顾长生和苏清都看在眼里。他们虽避世而居,但外界的变化如同春风,总能拂面而来。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妖界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平和景象时,苏清的身上开始出现异状。
起初只是偶尔的眩晕。顾长生以为是她体质太弱,耗费心力寻来无数天材地宝为她滋补。但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剧恶化。苏清的魂魄变得极不稳定,时常会从身体中轻微逸散,身体也时冷时热,仿佛随时会分解开来。
顾长生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动用自己力量探查,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苏清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正在飞速降低,仿佛这身体只是一个临时的容器,根本无法长久承载她的魂魄。照此速度,不出数月,她必将魂飞魄散。
“为什么……会这样?”苏清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对他的依赖。
顾长生紧紧抱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狠厉与决绝:“我不会让你有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办法留住你!”
他开始将目标投向那些与苏清体质相近、年龄相仿的女子。最初,他还只是寻找刚刚断气、身体尚温的死者,试图进行灵魂转移。但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后,他的行为越来越偏激。他需要新鲜的、充满生机的容器,才能承载苏清那脆弱的灵魂。
于是,雾隐幽径附近,乃至更远的妖界边境村落,开始接连发生年轻女子神秘失踪的案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最终传到了附近的天衍宗分部。维护新秩序、监察各方异动是天衍宗的职责。最初,只是当地的低阶弟子前去调查,但他们一去不回。
随后,刑律堂派出的精锐小队,由一位金丹期的长老带领,循着蛛丝马迹追踪到了那片山谷附近。他们发现了残留的痕迹和未能完全处理掉的血污,震惊于竟有人敢在妖界行此逆天害人之事。
那场战斗短暂而惨烈,天衍宗弟子全军覆没,连求救讯息都未能完全发出,只留下一些破碎的法器和打斗的痕迹。
苏清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忽然抿了抿唇道,“长生,要不别管我了。”
她现在用的是拥有木灵之体的妖族少女的容器。只不过换了三四个,还是基本无法挺过一两个月。
可能上天不允吧。
“不!”顾长生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绝不!我会不断找到最适合你的容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雾隐幽径边缘的这片古林,连最贪恋月华的妖植都蜷缩起了叶片。
少女正笨拙地拨弄着火堆上的烤兔肉。她的脸在火光下轮廓分明,仿佛最好的羊脂玉雕成,莹然有光。眉目如画,鼻梁挺秀,唇瓣不点而朱,是熟透的樱桃颜色,饱满得像蕴着蜜。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顾长生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走向他的猎物。他运起灵力,指尖缭绕着幽蓝色的光晕,直取她的后心。
但这一次,他抓了个空。
少女的身影竟在刹那间模糊了一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下一刻,她已出现在三步开外。
5317缓缓转过身来。火光映照下,她的眸子清亮得惊人,不见半分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审视。她轻轻吹了吹烤兔上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么着急?”
“你究竟是谁?”他沉声问道,周身灵力开始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