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数百名坐在宴席上的恶鬼仍旧敲打碗筷,沸反盈天欢送着他们。
这场景真是诡异到了极致!
头顶木棉花恰到好处的纷扬飘落,如同一场充当背景的血雨,落在司辰欢发间、肩上,淡淡花香混合着无处不在的血气和尸体腐臭味,激得他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太违和了。
无论是突然冒出的鬼气、红白喜事对冲的怨气,还是引路纸人甚至上百怨鬼,都证明这场幻境是极度危险的。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纸偶出现时和陆蓬失态外,司辰欢都没有明显感受到幻境的实质伤害。
就像是此刻,他能明显感受到两侧恶鬼如有实质的贪婪眼神,但在某种规则压迫下,它们不得不坐在原地。
可是,那些青白面孔中,却仍然露出掩饰不住的期待。
它们在期待什么?
司辰欢光是一想,便觉心惊肉跳。
此刻的局面,完全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偏偏,他们还没有想出,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他担忧的视线扫向身后时,忽然停住。
除了陆蓬外,喜堂下首那个女人,竟也跟来了!
她身量很高,瘦得如一把柴,那身暗沉的红衣在阴风吹拂中,空空荡荡。
方才站着时没有看出,此刻她走动起来,司辰欢才注意到她走路姿势一深一浅,左脚跛行,有些可笑。
偏偏她仍是板着一张清汤寡水的脸,手上捧着方才供奉在喜堂上的红剑,头顶斜插的木棉花瓣在走动间晃动,带出了一片红影。
司辰欢呼吸一滞。
他想到为什么会对女人有熟悉感了!
当初他跟陆蓬相遇时闪过的那抹红影,竟是她?!
似乎感受到司辰欢震惊的视线,女人面无表情看向他。
薄唇轻动。
司辰欢读出了那两个字。
“快逃。”
“洞房到啦!”
纸人粗粝的嗓音,将司辰欢从震惊情绪中唤回。
一转头,对上的却是一片白布。
出乎意料,所谓的“洞房”,竟是喜堂正对着的西厅灵堂!
此刻纷纷扬扬的纸钱正落在司辰欢脚边,廊下白布翻飞,头顶丧旛猎猎作响,哭灵声混着这边小纸偶们吹起的哀婉丧乐,形成一股透心凉的阴森鬼气,瞬间将司辰欢之前还残存的一点旖旎情思给浇灭了。
他此刻无比紧张,想到女人没头没脑的“快逃”提醒,想到恶鬼宾客迫不及待的神情,于是当手腕一紧时,被吓得轻颤。
“怎、怎么了?”
他诧异看向身前的竹马。
云栖鹤从他脸上残存的惊惧扫过,再看看眼前所谓的洞房,面容冷到了极致:“没什么,只是好想快点毁掉这个幻境。”
洞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更不应该给小酒儿留下这般糟糕的印象!
司辰欢不懂其中深意,只觉竹马从头到尾都在思考破局之法,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心生愧疚。
“放心,会有办法的。”
司辰欢将手紧握了回去,眼神坚毅,颇有战友的同仇敌忾之情。
云栖鹤闭了闭眼,闷闷“嗯”了一声。
东厅的纸人踏进了灵堂。
它们身上还是一身喜庆红衣,步伐跳跃、手上鼓掌,同肃穆的白色灵堂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