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闻知屿安安静静地把着方向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如果不用余光去看,便毫无存在感。当她的余光落在他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依赖感自心底翻腾上涌。
韩暑生出不吐不快的冲动,吸吸鼻子,低声道:“刚才是我爸的电话。”
闻知屿依旧没出声,只是微微侧首,表示他在听。
“他说……”韩暑忍不住哽咽,“他说我妈学校体检,查出来甲状腺有问题。初步判定右侧恶性肿瘤,而且……淋巴转移。”
闻知屿将纸巾从驾驶位车门的置物篮挪至中控,一并挪过去的还有车载小垃圾桶。
他还是没出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深知言语的苍白。因此只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开得再快一些。
韩暑用纸巾捂着脸,再也按耐不住哭了起来。
她没说的是,韩文宇的后半段话。
韩文宇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人,甚少发火。但今天,隔着听筒,她切切实实听到了他的怒意。
“自从你跑去琼岛,有关心过你妈妈的身体吗?还想起过你的父母吗?妈妈生病,做女儿的却不在身边,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会来了?是不是有一天我们死了你都不知道?”
自私,不孝。
韩暑既觉得委屈,又觉得自责。
她只是离开了两个多月而已,她只是想休息一阵而已,终归是会回去的。可……她确实专注于自已的事,逃避和父母的一切交流,更不必说关心。
到了机场,闻知屿停好车,一路护着韩暑从停车场到出发大厅到安检口。
韩暑退开半步,低着头,“谢谢你送我,回去的路上小心。”
闻知屿没说话,掏出自已的手机。
“滴!”
闸机的门开了。
韩暑彻底愣住了。
闻知屿回身,眉宇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来。”
韩暑慌忙打开自已的二维码,刷过闸机,“你——”
闻知屿拉着她排至队尾,“买了张机票,陪你到登机口。”
韩暑鼻子一酸,眨眼间,眼眶蓄满了泪水。
闻知屿看在眼里,寸步不离。
韩暑没再说谢谢,没再三番五次地重复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庆幸,此刻有他在身边,甚至生出让他陪她飞往北城这样的妄念。
闻知屿也没再多言,保持沉默。但他其实想问落地后会不会有人接,如果没有,是不是顺势能提出陪她飞北城这样的奢求。
两人都没有行李,五分钟不到便过了安检,十分钟不到便抵达了登机口。
韩暑找了个最靠近的地方坐下,抬头,“快回去吧,我没事。”
闻知屿被她眼中的红血丝刺痛神经。他四下张望,丢下一句等我,便迈开长腿不知往哪去了。
韩暑没有力气去看他离开的方向,脊背像被抽调骨头一样无力,只得躬身半伏在膝盖上,解锁手机,在搜索框里敲下“甲状腺肿瘤”五个字。
乳头状、滤泡状、髓样、未分化。
前两种相对常见且预后较好,得到及时有效治疗,存活率高。后两者相对罕见,侵袭性更强,预后也较差。
传统、微创手术。全切,半切。
化疗,放疗,碘131。
闻所未闻的名词,难以想象的治疗手段,无从预料的结果。
韩暑翻扣手机屏幕,捂着脸,情绪再次崩盘。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于发心,极度克制地停留不过瞬息,重量便随温度一并消散。
闻知屿在她旁边坐定,“还有五分钟登机,这个你拿着。”
韩暑用手掌摁了摁眼睛,终于看清,骨节分明的手指拎了一只画有熟悉logo的纸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