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缅看着江昭生此刻长发散乱,随着银铃的声音晃着眼泪,泪水欲落不落的模样,怜爱地丢掉了那些念头。
不过,看昭昭丢盔弃甲的样子也确实有趣。他暗暗记下:这姿。势还是少用为好,昭昭太弱,没两下就会晕
夜色渐深,两人在昏暗中面对面躺下。江缅宽大的手掌伸。入江昭生浓密的发间,力道适中地按压着他的头皮,带来一阵细密的酥。麻。
江昭生放松下来,舒服得眯起了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从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的、带着鼻音的“哼哼”声,那声音轻软黏糊,几乎不似他平日清冷的语调。
“回去以后,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东西,”江缅低声开口,按摩的动作未停,语气是罕见的认真,“笼子,还有别的我都会扔掉。”
江昭生闭着眼,浓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掩住眸色,他像是被按得迷糊了,只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看着他这副全然不设防的模样,江缅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浮上心头。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那样喜欢这个漂亮的“妈妈”,鼓足了勇气,第一次学着依赖,笨拙地想爬上他的膝盖寻求一点温暖。
妈妈穿着白色的蕾丝裙,长发被绸带系着,眉毛快飞入鬓角,极黑的眉目,嘴唇红润,漂亮的像油画,尤其是肌肤白皙,像发着莹莹的光。
越靠近他,越能闻到一股香气,像含苞待放的玫瑰,半遮半掩的香气,江缅觉得,妈妈像小王子那个漫画里,玻璃柜里的玫瑰。
有这么漂亮的妈妈他真的好幸福——
可下一秒,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的怀抱,而是猛地一推。
他摔在地上,额角磕在桌角,鼓起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疼得他眼前发黑。
妈妈
江昭生似乎被他的哭声吓到,抱着自己的胳膊,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妈妈别怕我不哭了。
江缅止住了哀嚎,但江昭生一直低垂着眉目,不去看他。
最后被闻声而来的保姆慌忙抱走时,他挂着眼泪回头,只看见江昭生脸上那混合着痛苦与厌恶的神情。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那股想要靠近母亲的执念却丝毫未减。那人越是漂亮脆弱,像易碎的水晶,就越吸引他飞蛾扑火。
哪怕只是换来几句冰冷的恶语,他也想多听几声,至少那证明母亲眼里有他。
有一次,他再次尝试靠近,江昭生没有推开他,甚至神情恍惚地,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是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
他心头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下一秒,江昭生却像是骤然清醒,猛地站起身,语气充满了厌弃:
“你走吧。”
就是那一点点近乎施舍的、未完成的拥抱,和随之而来的驱逐,让年幼的江缅在失望之余,莫名生出了更扭曲的希望——至少这次,没有推开他,不是吗?
再后来,有一次江昭生心爱的项链不见了,他心急如焚地想帮母亲找到,或许能换来一个正眼。
在寻找过程中,他不小心被反锁在了阴暗狭窄的阁楼杂物间里。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着空气。他在里面害怕地拍打着门板,却无人回应。
江昭生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也未曾用心找过。
直到父亲沈启明打电话来询问,江昭生才恍然惊觉儿子的失踪,慌忙在家中寻找。
当门被打开,光线涌入时,江缅已经蜷缩在角落,浑身被冷汗浸透。从那以后,他落下了幽闭恐惧的毛病。
为什么?妈妈。
为什么不肯看看我?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那些童年留下的伤疤,江昭生后来一直在试图弥补,用他笨拙的、予取予求的方式。
而直到昨天,经历那场意外的险情,感受到江昭生毫不犹豫的庇护和那印在额头的温暖亲吻,江缅才感觉心里那块空缺了多年的角落,终于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满了,变得完整。
思及此,江缅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满足。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江昭生柔软的发间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亲吻,像是要将这些年缺失的亲近一次性补全。
直到江昭生被扰得无法安睡,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精准地捂住了他不断作乱的嘴,含混不清地咕哝道: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