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法?”众人面面相觑。
这段时间的学习,他们学习了很多词汇,知道法字常与‘方’、‘办’组词,似乎代表某种规则或途径,但雷霆之法是什么?他们从未听神使讲过。
“雷霆之法,”云笙神情变得无比肃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是世间正义的化身,它维护公平,守护众生平等,但它亦是脆弱的,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呵护方能长存。”
云笙见他们面露茫然,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养殖的兔子等动物,是辛苦狩猎而来的,那么,在分配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应该多分配一些?而这个依据的雏形,就是法。”
云笙这句话让雍古族人们频频点头,总算是理解了法的大致意思,然而在云笙肩头的阿墨却表情困惑起来,他压低了声音,满是不解,“笙笙,这怎么会是法呢?法不应该是惩恶的吗?将最坏的结果考虑殆尽,再用最可怕的后果去震慑这种行为。”
是的,阿墨说得没错,后世的法律是这样的,它维持着社会运转千千万万年,这应该是社会稳定的真理。
本来她应该借鉴的,可是就在刚才,一道灵光恍若将她击穿,一个人口繁杂的社会固然需要法律兜底,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原始、简单的小部落来说,兜底和教化,都是从无到有的根植。
看着这一张张带有天真和纯粹的面孔,云笙声音很轻,“他们不曾想过罪恶,我们又何必引领他们看见不曾设想的另一条路;可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得不踏出那一步,比如说战争、亦或是动乱,到了那个时候,法的约束对他们来讲就已经近乎于无了。”
“那如果偷鸡蛋的人没有惩罚,也许会变本加厉。”
“也可能这样的人并不存在,毕竟,如果部落里所产出的所有价值都合理分配,就不会有待分配的剩余价值,那又有什么偷窃的必要呢;当然,这样的人也可能真的存在,所以,在设立教化的法律前,要设置一块基石,我们后世不是任何条文都有一条总则吗?”
阿墨一边听,视线顺着云笙的脸颊往上爬,直到对上一双认真的瞳孔,这才明白,刚才云笙所说的并不是对理想国的描述或向往,而是权衡利弊的最佳选择,他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或许,就像是一颗星星被他藏在了心里。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是轻微,因此,雍古族人们还在等待云笙的下一句话,迟迟等待不来,他们忍不住开口询问,“神使,您刚才所说的就是法吗?”
“不,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法就像是飘在天上的真理,我们捕获并写下来才是属于我们的,所以光是我说还不行,得大家一起想,不过,得有个时限,在神庙建好之前。”云笙缓缓起身,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从袖中珍重地取出一块素白绢布,那是她从西装上撕下的最后一点里衬,“在神庙建成前,每个人在这神布上写下一条,当神庙落成,我们将其祷告神灵并供奉,第一条神灵已经授予给我,那是最坚固而不可动摇的基准。”
她提起炭笔,率先用正楷一笔一划写下第一条法律:凡故意损害部落任何,皆视为叛神,逐出部落,永坠中阴;凡益于部落者,修来世福报,多得赐物。
这便是如同基石一样不可折损的一切的准则了,在这条准则下,雍古族人们每天都在神庙前阅读几遍这段文字,随后一边搭建神庙最后一点未完的构造,一边冥思苦想,只是他们从未想过这些,期待着从神使那里得到建议,却只得一句“这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法律,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来”的回答。
于是他们找到了祭司卡蓝,希望卡蓝能给他们一些启发。
卡蓝正在鸡窝里面认真打理小鸡的居住环境,神使告诉她,将粪便收集起来,堆在土地上分解,再过几个月,这样肥沃的土地就可以进行种植,因此她总是勤勉地将其收集好,并运送堆放到神使选好的土地上。
因此,当迷惘的雍古族人找到她时,询问她会在神布上写下什么时,她几乎不假思索。
“雍古族不再有莲生祭,你们也不必把我当成祭司,不过,我想,我会写下:不论是种植、养殖,或是其他什么,都将与所有族人共享收获。”
卡蓝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她这话并不只是说说,当她将鸡窝和兔棚打理好之后就来到神庙外,几乎没有犹豫地写下这句话,就在云笙所写的总则下面。
亲眼看到卡蓝在神布上落笔的云笙有些不解,“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卡蓝摇了摇头,“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个,不以自己做了多少而居功,和所有族人平等共享。”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此刻,她身上那股诡异的非人感已然淡去,高高吊起的眼睛里是从未流露过的明媚,“就算有我没有考虑到的地方,我想,大家也一定会补充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