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陆幸,迟来拜见楼长老,失礼失礼。”
楼万声一向是个温和而体面之人,即便心内知道陆幸此来有求于己,面上仍是微笑谦让:“哪里的话,小公子出门在外,是我这做长辈的疏于照顾。”一面抬手,引陆幸入座。
伏陈与小楚二人虽站在陆幸身后,但身姿气度却绝非寻常人可比。楼万声略一打量,笑对陆幸道:“小公子此行果然增长了不少见识,连身边的护卫都如此一表人才,你是将哪里的游侠招来做随从了?”
伏陈从没做过谁的随从侍卫,身上又散发着淡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垂着眼,看起来似乎深不可测的模样。楼万声打量过他,又将视线移到唐济楚身上。伏陈自己被盯着瞧时,本是无知无觉,现下此人也如此盯着师妹瞧,他心底便有些不舒坦了。
陆幸低头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这才悠然道:“前辈谬赞,不过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青刀长老笑道:“何为要事?若是你和陆盟主的家事,我可就不敢托大了。”
陆幸早知他会如此推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两指拈着,在半空缓缓递向楼万声。
“晚辈知晓此事不易,这是给前辈的酬劳。听闻令爱于千嶂城走失多日,楼长老此来,想必是为寻宝贝女儿的,晚辈这封信,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吧?”他顿了顿,又道:“晚辈自知前些日子闯下弥天大祸,此次拜访,也是想叫长老向……向陆盟主替晚辈卖个好。”
楼万声江湖中打滚这些年,油滑得比盘里的酿鱼还灵活,当即笑着摇头道:“你父子之间,哪里有隔日的仇呢?”
陆幸轻笑一声:“晚辈怎么有胆子与父亲结仇?就算是有,见了今早送到我府上那具尸首,也实在不敢了。”
楼万声的表情霎时冷了下来,眼风淡淡扫了一眼陆幸身后的二人,蹙眉道:“小公子,慎言。”
陆幸见时机成熟,顺水推舟对身后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去偏房休息一二吧。”
唐济楚半天大气不敢喘,此时终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跟在伏陈身后疾步走了出去。
三楼把守的人不多,见二人是随陆幸而来,倒也没有如何为难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如常地朝里走,正遇上一黑面肃容的护卫,此人眉毛极粗重,两道眉几乎连在了一起,瞧起来格外凶悍。
唐济楚极力保持从容,面色淡然地将要从他身前走过。
此时一把剑如其人的黑刃却倏地拦在二人面前。
“什么人?”
“陆小公子的左右护卫。”伏陈简短答道。
“做什么?”
伏陈抬眼,不卑不亢地答:“替陆小公子,来给金钺长老呈上赠礼。”
那黑面护卫的目光凝在伏陈身上半晌,他却一动未动,站在原地也盯着那黑面护卫看。
“金钺长老在四楼,你走错了。”
伏陈淡淡笑道:“在下第一次前来,并不晓得此中安排,多谢。”
他带着唐济楚利落地转身,好在那几个驻守的护卫也并不打算多事,痛快地放行了。青刀长老手下的人尚且如此,武盟其他长老的手下更是松散。两人甚至不需避过耳目,正大光明地便踏上了四楼。
唐济楚竭力保持自己呼吸均匀,神色正常,毕竟眼下她是真正的做贼心虚。两人转过一角,此刻恰是护卫交接,无人注目的空当,伏陈当即飞快推开一旁耳室的门,拉着唐济楚躲了进去。
耳室一面昏暗,屏风背后的房间深处,摆了张阔大的拔步床。唐济楚凝神去瞧,那床上红缎铺陈,锦幄香帏间正卧着个女子。
伏陈也正随她看过去,见是个女子,忽地背过了身去。
那女子躺在枕褥间,眼眸似阖非阖,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不过二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这耳室已离金钺长老房间十分近了,唐济楚贴在那道墙边,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对面似乎真有人在,只不过好半天不言不语,她听不到声音。等了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声音,她贴在墙上听对面断断续续传来笑声。
说得却尽是些谑浪之语,听得唐济楚直皱眉。
她转头去看伏陈,却乍然发现师兄早已面如金纸,额上正冒溢出豆大的汗水。
“师兄?”她压低声音唤了他一句。
伏陈再没了力气,咬紧牙关,身体骤然委顿倒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