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挤进人堆,见庾祺张达和齐家兄弟皆在屋内,叙匀正问庾祺:“庾先生,敢问他们二人是中的什么毒?”
庾祺慢慢盘桓着道:“从方才尸体和地上的呕吐物的情形看,他们两个应该是中了夹竹桃之毒而致猝死。”
门外立刻有个下人道:“我们府里头就栽有夹竹桃,可我们素日常摸着碰着的,怎么我们就没事?”
众人皆出声附和,九鲤忙挤进门来,“你们哪里知道,夹竹桃整株皆有毒,只是毒性大小不同,你们只是摸着碰着不会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可能有人的皮肉会发痒而已,过一阵自然就好了,能致死人的是它根茎叶里的乳汁,这两个道士肯定是吃了这些汁液。”
叙白含笑走来,向门外围看的众人挥了挥了手,“柴管事留下来听吩咐,其余人都散了。”说着笑睇九鲤,“竟连我也不知道这夹竹桃有剧毒。”
“你不读医书,不知道也并没什么奇怪的。”
庾祺瞟一眼他两个,好在九鲤即刻朝里头走来了,他只怕给她发现他时时刻刻盯着他二人,马上别开眼,余光却扫见叙匀在一旁低头沉思着。
只听门前人走时又议论了两句,“难道两位法师掐了那夹竹桃来吃?”
“瞎说,谁没事掐那个吃?又不是没茶吃!”
说到茶,庾祺敛回眼角余光,即走到罩屏外那张圆案前查看一只大白瓷提梁壶,里头残余一点茶汤,在白瓷里头显不出,他倒在漆黑的桌面上细细一看,颜色果然有点浑浊。
杜仲亦凑来细看,神情格外凝重,“要是融在茶里还能分辨出来,只怕有不少分量,不像误食的,看来是有人刻意下毒。”
“你真是聪明。”庾祺叹了口气,注目既是无奈,又有一丝嫌弃,“可别人未必就笨,自然是有人故意下毒,谁会弄夹竹桃的汁子吃?”
杜仲讪讪一笑,张达笑着走来拍他的肩,“别在这里碍事了,跟我走吧。”
“上哪去?”
“既然这茶里有毒,自然是去问问烧茶之人。”说着并杜仲走到廊下,请柴方引着往厨房那头去。
庾祺仍踅回罩屏内,留意见齐叙匀仍在想着什么出神,他并不出言打扰,只问齐叙白:“敢问齐大人早上是如何发现的?”
叙白正关碍当着叙匀的面不便直说,可巧此刻叙匀回过神来笑道:“叙白,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办案了,先去看看太太。”说着朝庾祺作了个揖,“庾先生,两位道长是死在我们家,不管人是不是我们府里的人所杀,我们都脱不开干系,还请庾先生多费心,案子查清了,我们也好向白云观有个交代。”
庾祺应承着回了一礼,三人一齐将他送至门口,待他走远了些,庾祺仍站在门前望他的背影。
九鲤复旋回屋内,一面四处查看,一面问叙白:“尸体是你发现的?”
叙白这才没顾及地将始末说起,原来法事
不做了,这几个道士今早便要辞回白云观,他因记挂着凡一手上掌握的缦宝的把柄,想趁他走前来问个清楚,于是趁天还未亮,旁人皆未升帐,就走来客房寻凡一。
谁知敲了半日门竟无人应,他心中起疑,于是叫来个小厮,拿把刀插进门缝,拨开门闩才看见两个道士一个趴在罗汉床上,一个倒在架子床前,两个人双目圆睁,面色发紫,地上有些呕吐之物。
九鲤笑道:“你方才不说,是怕你大哥问你为什么大早上来找凡一是么?”
“此刻还不清楚大嫂到底是因何事被凡一讹诈,我不想大哥知道了先误会大嫂,夫妻间最忌讳猜疑。”
“你倒真是替你大哥着想。”庾祺一面不冷不热地微笑,一面翻过那门查看门闩,上头果然有些刀痕,窗户也是从内紧闭着的,看来不可能有人半夜三更进门投毒,只好先等杜仲张达他们盘查的情况。
“齐大人,烦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府上各处栽种的夹竹桃。”
于是三人出来,在府内各处查看。杜仲张达这厢随柴方走到厨院来,一看厨房里拢共五人,问了个遍也没问出什么可疑之处,只说昨日晚饭之后照例沏了壶茶到两间客房内,预备着客人夜间口渴要茶吃,送去的是个小厮,叫长顺。
柴方旋即叫了那长顺来,长顺吓得连连摆手,“可不干我的事啊!我昨日傍晚送了两壶茶去,那间屋里的三个道士不是好好的么?!何况我昨日送去时,我还和他们谈笑了一阵,我也吃了一盅茶,怎么我就没事?”
有个瞧热闹的小厮在旁道:“长顺这话不假,我可以作证,昨天傍晚我巡夜路过那客房门前是见他和那两个道士在屋里吃茶说话。”
张达正欲张口,杜仲却抢在前头问长顺:“那你走时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更半,天黑了有一会,我一走他们两个就闩门歇下了。”
随后杜仲打发他走了,扭头与张达柴方道:“不是他,中了夹竹桃之毒,若是致命的分量,毒发不出两刻,可见他吃茶的时候那茶壶里还没毒。”
柴方瞿然,“也就是说,是半夜三更才有人进去投的毒?”
三人议论着满府逛来,到处找庾祺他们,终于在二门出来那条路上寻见他三人,正在那里围着株夹竹桃细看。杜仲走到跟前攒头搭颈一块瞧,见这株夹竹桃有许多新鲜断节处,想是被人掐折了许多茎条。
“凶手多半是在这里掐取的枝叶,回去凿成汁子,昨夜跑到凡一天青二人的房间里下毒。”
九鲤蹲在地上仰头乜他,“还用你说么?”
杜仲恼道:“什么事你都要呛我一句!”
九鲤撑着膝盖站起来,不防蹲得久了猛地起来就有些头晕目眩,叙白见她身形一晃,忙要伸手搀扶,没承想手还碰到她,她已被庾祺拉过胳膊拽到了另一边。
庾祺一手揽在她背上,歪头看她,“要不要紧?”
她摇摇头,清醒许多,庾祺垂下手,漠然看向叙白,“府里可有什么人知道些药理医术?”